顾野有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个被丢弃的、还算完整的硬纸箱。
他走过去，把纸箱拿过来，粗手粗脚地把里面清理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两只小狗放了进去。
“安分点！别乱叫！”顾野对着纸箱里低吼了一句，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接下来的行为。
他抱着那个纸箱，迈开长腿，朝着苏晚晚老屋的方向走去。
步伐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来到老屋院门外，顾野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
顾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纸箱轻轻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放在了院门口。
然后，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院门。
敲完门，他像做贼一样，迅速闪身躲到院墙外的一棵老槐树后面，屏住呼吸，偷偷探出一点视线观察着。
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苏晚晚疑惑地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目光随即落在了门口的纸箱上。
当她看到纸箱里那两只毛茸茸、正怯生生探头的小狗时，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
漂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落满了星辰。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她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纯粹而明媚，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
接下来，苏晚晚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抱了起来，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脚步轻快地转身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躲在树后的顾野，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看着她脸上那毫不作伪的开心笑容，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懊恼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抬手扒了一下头发，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小丫头...…傻了吧唧的。
顾野低声骂了一句，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温柔。
然后，他转身，双手插进裤兜，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心情莫名很好地朝着工地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北方已经要进入秋天了，天黑得也越来越早。
不过是傍晚六七点钟，天色就已经暗沉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早亮的星子，空气里带着明显的凉意。
苏晚晚看着屋里那盏挣扎闪烁了好几天、终于彻底罢工的老灯泡，叹了口气。
黑暗让老屋显得更加空旷和寂静，甚至有些令人不安。
苏晚晚摸索着找到前几天买的蜡烛点燃，昏黄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拉长了各种物体的阴影，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记得之前去小超市时，看到旁边有家五金杂货店。
深吸一口气，苏晚晚捏紧钱包，借着烛光和外间微弱的月光，鼓起勇气走出了家门。
小镇的夜晚不像城市那般灯火通明，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有些居民为了省电，睡得也早。
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光亮，路灯稀疏且昏暗，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水泥路。
风吹过路边的白杨树，叶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寂寥。
五金店的老板正准备打烊，看到苏晚晚来买灯泡，有些意外，但还是从货架底下给她找了一个简易的白炽灯泡。
买好灯泡，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黑、更长了。
远处似乎传来了几声狗吠，还有男人模糊的、带着醉意的笑骂声。
这些声响顺着风一起飘过来，听得不甚真切，却让苏晚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手指紧紧攥着那颗冰冷的灯泡，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黑暗中，仿佛每一个晃动的树影，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而脚底下的路似乎更难走了，就在苏晚晚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声，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紧接着，两道明亮到有些刺眼的车灯光芒，如同两把利剑，猛地刺破了浓重的黑暗。
灯光稳稳地从她身后投射过来，瞬间将她前方蜿蜒的小路照得一片通明。
那光驱散了所有诡异的阴影，也奇异地驱散了她心中大部分的恐惧。
苏晚晚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她有些紧张，不敢回头去看骑车的是谁，只是借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更加清晰地看清了脚下的路。
那辆摩托车似乎并不急于超过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保持着匀速。
引擎声低沉而稳定，车灯的光芒始终如一地为她照亮前路，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
在这片光明的护送下，刚才还令人心悸的黑暗和远处的杂音似乎都变得不再可怕。
苏晚晚甚至能听到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和自己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
这段路忽然变得不再漫长。很快，外婆老屋那熟悉的轮廓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苏晚晚走到院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
走进院子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辆摩托车依旧停在十几米外的路旁，并没有熄火。
车灯依旧亮着，像两盏温暖的小太阳，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照耀着她家的方向。
苏晚晚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全感。她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名字跳入脑海——顾野。
会是他吗？
她站在院子里，对着那灯光的方向，犹豫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像是在表达感谢，又像是在示意自己已经安全到家。
片刻，那车灯闪烁了两下，仿佛是一种回应。
接着，引擎声调转，摩托车利落地掉了个头。
车灯划破夜空，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引擎的余音渐渐消散。
世界重归寂静，但苏晚晚的心却不再害怕。
她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果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