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公留宿株林的那夜,揽芳阁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礼知心守在月洞门外,听着阁内隐约传来的调笑与杯盏碰撞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手按剑柄,几次想冲进去,却都被理智拉住——以卵击石,只会更快地毁掉一切。
直到晨曦微露,陈灵公才搂着夏姬,醉醺醺地从阁内出来。他身上还披着夏姬的锦袍,腰间的玉带松松垮垮,脸上带着满足的淫笑。孔宁和仪行父跟在后面,两人衣襟不整,嘴角还沾着酒渍,看见礼知心,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内里夏姬的贴身汗巾。
“礼公子昨夜没睡好啊?”孔宁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守在这儿,是怕我们把你家夫人抢走吗?”
仪行父则放肆地大笑:“放心吧,君上疼惜夫人,会常来的。”
陈灵公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看礼知心:“小子,以后好好伺候你家夫人,本王……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说罢,一行人簇拥着陈灵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夏府。
礼知心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他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散落的酒器,只觉得一阵恶心。这时,夏姬从阁内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头发却有些散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公主……”礼知心喉咙哽咽,不知该说什么。
夏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徵舒呢?”她轻声问。
“在他房间里,我让小桃看着呢。”礼知心答道。
夏姬点了点头,转身向夏徵舒的房间走去。礼知心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夏徵舒正在院子里练剑,那是夏御叔留给他的小木剑。他才五岁,挥剑的动作却异常用力,小脸涨得通红。看见母亲过来,他停下动作,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阿母,”夏徵舒指着门外,“刚才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他们穿着你的衣服?为什么阿父不在了,他们却可以留在我们家?”
夏姬听到儿子的问话,身子猛地一颤,险些站立不稳。礼知心连忙上前扶住她。夏姬看着儿子纯真又带着怒火的眼睛,只觉得心如刀绞,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徵舒,别问了……”她哽咽着说。
“我要问!”夏徵舒把木剑往地上一摔,大声喊道,“他们是坏人!他们欺负阿母!我长大了一定要杀了他们!”
孩子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夏姬和礼知心的心。礼知心蹲下身,抱住夏徵舒:“徵舒,听叔叔说,现在还不行,你要好好长大,学好本事,才能保护阿母,知道吗?”
夏徵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把拳头攥得紧紧的。
从那以后,陈灵公、孔宁和仪行父便成了夏府的常客。他们三天两头就来株林,每次来都要在夏府宴饮作乐,言行举止越发不堪。他们甚至穿着夏姬的内衣在朝堂上炫耀,引得陈国大夫泄冶直言进谏,却被孔宁和仪行父派人暗杀。
陈国的朝政日益混乱,百姓怨声载道,只有陈灵公三人依旧沉迷于夏姬的美色,乐此不疲。夏姬为了夏徵舒,只能默默忍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礼知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他开始暗中观察陈灵公三人的言行,收集他们祸乱朝政的证据,同时也在留意国际局势,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外力。
这一日,楚国派使者申公巫臣出使陈国,名义上是为了结盟,实则是探察陈国的虚实。申公巫臣是楚国的大夫,博学多才,颇有远见,他早就听闻了夏姬的美貌和陈灵公的荒唐,心中十分好奇。
申公巫臣来到陈国,陈灵公为了炫耀,特意在夏府设宴款待他。夏姬自然也被叫来作陪。
礼知心作为夏姬的随从,也参加了这场宴会。他第一次见到申公巫臣,只见此人年约四十,身着楚国的深红色官服,面容俊朗,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的气度,与陈灵公三人的猥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席间,陈灵公又开始与孔宁、仪行父调笑夏姬,言语污秽不堪。申公巫臣只是微笑着饮酒,并未参与,但礼知心注意到,他的目光时常落在夏姬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贪婪,只有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夏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麻木地应付着。但当她的目光与申公巫臣相遇时,却不由得心头一震。申公巫臣的眼神太过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宴会进行到一半,陈灵公等人喝得酩酊大醉,开始互相调侃。孔宁指着陈灵公说:“君上,您看徵舒那小子,长得多像您啊。”
仪行父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尤其是那眼睛,简直跟君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灵公哈哈大笑:“说不定就是我的种呢!”
夏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气得发抖。夏徵舒当时也在场,他已经十岁了,懂事了很多,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顿时怒火中烧,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礼知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夏徵舒强忍着泪水,恶狠狠地瞪着陈灵公三人,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申公巫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放下酒杯,咳嗽了一声:“君上,今日天色不早了,下官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陈灵公正玩得高兴,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得罪楚国使者,只好挥挥手让他走了。
申公巫臣离开夏府,礼知心借口送他,跟了出去。走到无人处,申公巫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礼知心:“你就是那位从郑国跟来的礼公子吧?”
礼知心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大夫有何见教?”
申公巫臣微微一笑:“我看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为何要屈身于陈灵公这等昏君身边?”
礼知心心中一动,知道申公巫臣绝非等闲之辈,或许可以试探一下。他叹了口气:“在下不过是为了保护公主和她的儿子罢了。陈国朝政混乱,君上昏庸,在下也是身不由己。”
申公巫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夏姬……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却落在这等俗人手中。”他顿了顿,又道:“公子若有什么难处,或许……可以找机会去楚国一趟,说不定会有转机。”
礼知心心中一喜,知道申公巫臣这是在向他示好。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大夫提点,在下明白了。”
申公巫臣不再多说,上了马车,离开了陈国。
礼知心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申公巫臣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或许,楚国真的可以成为他们的依靠。
回到夏府,夏姬正坐在窗前发呆,夏徵舒则在一旁默默地擦拭着那把小木剑,眼神依旧充满了仇恨。
“公主,”礼知心走上前,“我刚才送楚国使者申公巫臣出去,他……”
他把申公巫臣的话告诉了夏姬。夏姬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楚国……他们会帮助我们吗?”
“现在还不好说,”礼知心沉吟道,“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方向。申公巫臣此人看起来正直博学,或许可以信任。”
夏徵舒突然抬起头:“礼叔叔,我们去找楚国帮忙吧!我要杀了陈灵公他们,为阿父报仇!”
礼知心看着孩子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徵舒,我们一起想办法。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练好本领,将来才能做大事,知道吗?”
夏徵舒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从那以后,礼知心开始更加用心地教导夏徵舒,不仅教他读书识字,还教他兵法谋略,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同时,他也开始暗中与申公巫臣通信,向他透露陈国的情况,寻求他的帮助。
申公巫臣对礼知心的信很重视,每次都认真回复,还时不时地送来一些楚国的消息。他告诉礼知心,楚庄王雄才大略,正在积极准备北上争霸,陈国作为楚国的邻国,迟早会成为楚国的目标。
时间过得很快,夏徵舒转眼间就长到了十八岁。他长得高大魁梧,武艺高强,性格沉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闹的孩子了。他对陈灵公三人的仇恨也越来越深,时刻准备着为父报仇。
这一日,陈灵公、孔宁和仪行父又来到株林,在夏府设宴。席间,他们又开始调笑夏姬,言语比以往更加放肆。夏徵舒在一旁伺候,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的天。
陈灵公喝得醉醺醺的,指着夏徵舒对孔宁说:“你看徵舒这小子,越来越像我了,以后就让他继承我的王位吧!”
孔宁和仪行父哈哈大笑:“君上高见!徵舒继承王位,夏姬就是王太后,我们还是国丈呢!”
夏徵舒再也忍不住了,他“唰”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陈灵公怒吼道:“你们这些畜生!竟敢如此侮辱我母子!我杀了你们!”
说罢,他挥剑就向陈灵公砍去。
陈灵公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避。孔宁喊道:“快来人啊!夏徵舒反了!”
夏府的家丁听到喊声,连忙冲了进来。夏徵舒武艺高强,家丁们一时也奈何不了他。礼知心见状,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对夏徵舒喊道:“徵舒,快!杀了他们!”
夏徵舒闻言,更加勇猛,一剑刺中了陈灵公的胸口。陈灵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孔宁和仪行父见势不妙,连忙趁机逃跑了。
夏徵舒看着陈灵公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中的剑,眼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但也有一丝迷茫。
礼知心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徵舒,你做得对。但这只是开始,我们还要面对更大的挑战。”
夏姬从内室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儿子,眼中泪水涟涟。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母子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果然,孔宁和仪行父逃到楚国,向楚庄王哭诉,说夏徵舒弑君谋反。楚庄王早就想攻打陈国,这下终于找到了借口,于是亲率大军,讨伐陈国。
陈国军队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楚国打败。夏徵舒被楚庄王下令处死,夏姬也被楚国俘虏。
礼知心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但他还是为夏徵舒的死感到惋惜。
楚庄王见到夏姬,也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想要纳她为妾。申公巫臣连忙劝阻:“君上,夏姬是不祥之人,她已经克死了好几任丈夫,还导致陈国灭亡,您不能娶她啊。”
楚庄王虽然好色,但也怕惹来不祥,于是打消了念头。他把夏姬赐给了楚国的贵族连尹襄老。
礼知心因为在陈国时与申公巫臣有联系,加上他本身有才华,被申公巫臣推荐给楚庄王,留在了楚国做官。
夏姬被赐给连尹襄老后,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连尹襄老年纪很大,而且性格粗暴。礼知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不久之后,楚国与晋国发生战争,连尹襄老在战场上战死了。夏姬再次成为寡妇。
连尹襄老的儿子黑要不仅没有为父亲报仇,反而看上了夏姬的美貌,强行霸占了她。
礼知心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他找到申公巫臣,说:“申公,夏姬太可怜了,我们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出来。”
申公巫臣叹了口气:“我也想救她,但她现在是黑要的人,而且楚庄王对她还有想法,我们很难办啊。”
礼知心想了想,说:“申公,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夏姬出来,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申公巫臣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礼知心附在申公巫臣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申公巫臣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点了点头:“好,这个办法好!我们就这么办!”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酝酿。礼知心和申公巫臣能否成功救出夏姬,夏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