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从来都不是旁观者。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候选的“碗胚”之一。我之所以还没被“盛满”,或许只是因为我在自我意识彻底成型前逃走了,而他们,找到了一个更合适、更易雕琢的“上品胚子”——张毅。
那我不再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绝望淹没。不,记载说“终难逃脱”。我只是被暂时搁置的备用品。等张毅被彻底完成,或者我再次触犯某种禁忌……
“吱呀——”
祠堂那扇沉重的正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狭长的、昏暗的光带投射进来,切割开祠堂内浓稠的黑暗。
一个身影,安静地站在光带起始的地方,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是姨母。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准的微笑,眼神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直勾勾地透过昏暗,精准地锁定在我脸上,锁定在我手中那被掀开的族谱上。
她的声音,平平板板,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
“林薇,规矩里,有没有告诉你……”
“……祠堂,不能随便进?”
05
祠堂里那混合着香火与腐朽的空气,在姨母推开门的那一刻,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死死封住了我的口鼻。我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了。她一直都知道。
那副标准的微笑,此刻在祠堂幽暗的光线下,显露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质感。她没有动怒,没有呵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摆放在门口守候千年的陶俑,等待着不自投罗网的飞蛾。
我下意识地将那块揭开秘密的族谱页面死死按在胸前,仿佛它能给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庇护。手心里的龟甲和族谱粗糙的纸页,硌得我生疼。
“姨母……”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族谱,不能乱动。”她打断我,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令人胆寒。她缓缓抬起脚,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我猛地向后退,脊背撞上了冰冷的神龛,牌位在阴影里轻轻晃动。
她没有理会我的惊恐,目光落在我手中紧握的族谱上,然后又抬起,环视这间阴森的祠堂,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近乎于虔诚的归属感。
“你都看到了?”她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血液冲上我的头顶,恐惧在绝境中化为了破罐破摔的勇气。“看到了!”我声音发颤,却努力让自己站直,“我看到了你们是怎么用‘规矩’吃人的!看到了你们怎么把活人变成没有灵魂的‘碗’!张毅……你们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姨母歪了歪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我们在帮他。帮他找到秩序,找到归宿。摆脱你们那种……混乱又痛苦的活法。”她向前走了一步,阴影拉长,笼罩住我,“林薇,你也一样。混乱,只会带来痛苦。就像你母亲一样。”
“别提我母亲!”我尖声叫道,“还有我父亲……他的死,是不是也跟这‘规矩’有关?!”
姨母的脸上,那标准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但瞬间又恢复了平整。“破坏规矩的人,自然会受到惩罚。”她避而不答,却等于承认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