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
整个花厅里，只剩下茶水晃动的声音。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越是镇定，他们心里就越是打鼓。
就连老祖宗，也放下了佛珠，身体微微前倾。
“既然玉瑶妹妹想开眼，那我就让她开开眼。”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走到沈玉瑶身边。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没看她，而是对她说：“把你裙子上的蝴蝶，借我瞧瞧。”
她愣了愣，还是把裙摆提了起来。
那只蝴蝶绣得确实不错，翅膀用了七八种颜色的丝线，栩栩如生。
“玉瑶妹妹这只蝴蝶，用的叫‘抢针绣’，对吧？”我问。
沈玉瑶点点头，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抢针绣，讲究的是丝线由浅入深，层层递加，做出渐变的效果。针法细腻，是时下最流行的绣法之一。”
我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划过那只蝴蝶的翅膀。
“绣一只这样的蝴蝶，熟手的绣娘，大概要一天。”
然后，我走回自己的位置。
重新伸出我的袖子。
“我这袖口，内外两面，都是回字纹，没错。”
“但，二婶和妹妹都没看出来。”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外头这一面，我用的，是‘绕针绣’。每一针下去，丝线都要在针上绕三圈。绣出来的纹路，自带一种立体的光泽。”
“而里头那一面……”
我再次把袖子翻过来。
“我用的，是‘戳纱绣’。针法完全不同，讲究的是利用布料本身的经纬，做出镂空的效果。”
我把袖口对着光。
阳光透过内里的回字纹，洒下细碎的光斑。
精巧绝伦。
花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一块布料，正反两面，绣出一样的图案。
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针法。
外头是立体的，里头是镂空的。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许氏的脸，已经白了。
沈玉瑶张着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我坐了下来，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这还没完。”
“二婶，你再看看这丝线。”
许氏下意识地摇头，她不敢看了。
我轻笑一声。
“外面的银线，是八根蚕丝捻成的。而里面的银线，只有四根。”
“图案相同，针法不同，丝线不同。”
“这，才叫‘双面三异绣’。”
4
“双面三异绣”这五个字一出口。
老祖宗的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看向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亮光。
“思弦，你说的，可是前朝典籍里记载的，那种失传了的宫廷绝技？”
我站起身，对老祖宗福了福身子。
“回老祖宗，正是。”
这下，整个花厅都炸了。
前朝宫廷绝技！
失传！
这两个词，每一个都跟金子似的，砸在众人心上。
刚才还觉得我土气、陈旧的那些婶娘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嫉妒和讨好的复杂光芒。
许氏的脸，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
精彩极了。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玉瑶更是不堪，小脸煞白，捏着自己的裙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