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他说的是事实。我们最近的交流，除了日常必要的对白，似乎总是充斥着一种无形的火药味，或者就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不正在跟你说吗？我在想我的设计稿通不过，我在想我工作很累，我在想...”
“除了工作呢？”他打断我，目光灼灼，“除了这些外在的烦恼，关于我们，关于我，关于你，关于我们的未来，你在想什么？”
未来？这个词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未来...我好像很久没有认真想过了。每天被眼前的工作追赶着，疲于奔命，未来的图景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我语塞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攫住了我。我害怕这种深入的，触及核心的谈话。我觉得那像是一个深渊，一旦靠近，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的沉默，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眼底那最后一点微光，也渐渐熄灭了。
“你看，”他笑了笑，那笑容充满了无力感，“我们之间，连这个话题都无法开始了。”
他的笑容刺痛了我。那种无力感也传染了我。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愤怒。为什么要在今天？在我工作受挫，心情低落的时候，来跟我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他为什么不体谅我？
“所以呢？”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锐，“所以你觉得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愿意沟通？是我不关心我们的未来？”
“我没有说是谁的问题。”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疲惫的硬冷，“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现象。我们的话，总像是说不清楚。我想靠近，你想的却似乎是别的事情。我说的每一句试图理解你的话，在你听来都像是圈套，像是在指责你。而你说的每一句抱怨，在我听来...也像是隔着一层东西，我触摸不到你真正的情绪。”
“每一句话都像圈套...”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困难。原来他是这样感受我们之间的对话的。原来我的倾诉，我的情绪宣泄，在他那里，都成了一种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隔膜，甚至是一种攻击。
“对，像圈套。”他肯定了我的重复，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们都像是在迷雾里摸索，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对方误解，都可能引发新一轮的争吵或者冷战。小晚，我累了。”
“累了”这两个字，像最终宣判，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一刻，我多么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告诉他我也很累，告诉我我们不要这样了，我们好好说话，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我没有。我的骄傲，我那可悲的自尊，还有那被工作折磨得疲惫不堪、充满防御的内心，阻止了我。
我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感觉我们之间那层透明的薄膜，正在迅速凝固、加厚，变成一堵冰冷坚硬的墙。
我们背对着彼此吗？不，我们此刻面对面。但我们的心，却像是被强行扭到了相反的方向，再也无法看到对方眼中真实的痛苦和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