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磕头声在寂静的路上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重锤,将她的心砸得粉碎。

跪到山脚时,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

山风呼啸着刮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冻得她牙齿打颤。

她望着山顶那高耸入云的石阶,只觉得生不如死。

这时,燕临渊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

侍卫立刻端来一碗参汤,不由分说就灌进她嘴里。

虞卿酒猛地挣扎,她食不得人参,从前误食过一次,之后夜夜睁眼到天明,是燕临渊不眠不休陪了她七日,又求来皇家秘药,她才得以安眠。

自那以后,她的吃食他都会亲自过问。

可如今,为了让她能撑到山顶,他竟亲手给她灌参汤,连从前的旧疾都忘了,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了。

那种夜夜无眠的痛苦,他还要让她再受一遍。

虞卿酒无声地笑了,笑得悲凉,心痛彻骨。

好不容易撑到山顶,她才知道燕临渊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是拜佛,是到福云寺旁的三清观,求一纸道家婚书。

她站在一旁,自虐般听着观主念出婚书内容:

“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燕临渊与沈玄衣结为夫妻,若负佳人,身死魂灭,永世不得超生。”

燕临渊小心翼翼地将婚书收好,又将沈玄衣揽进怀里:

“玄衣,等回去,我再求陛下为我们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入府。”

说完,他才转向虞卿酒,目光扫过她身上干涸的血迹时,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她也受了伤。

他抬手,像是想扶她,可沈玄衣忽然身子一软,险些晕倒。

他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了沈玄衣的肩头,“阿酒,还需你为我和玄衣种一棵姻缘树,也好告诉上天,你是自愿让玄衣入府的。”

说完,他留下一把锄头,便抱着沈玄衣上了马车。

虞卿酒的心彻底空了。

她拖着血迹斑斑的腿,走到空地上,麻木地挥动手臂,一锄头一锄头地挖坑,种下那棵树。

路过不远处那棵老姻缘树时,她忽然停住了。

那是当年燕临渊为她种的,树上还挂着许多她写的许愿绸,上面全是她曾对未来的期盼。

虞卿酒忽然举起锄头,一下下挖着树根,将那棵挂满回忆的树连根拔起,然后拖着树干,一步步走到断崖边,狠狠推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跌跌撞撞地走下山脚。

出乎意料的是,山脚下竟停着一辆马车,是侯府的车。

冰冷的心颤了下。

虞卿酒缓缓走近,轻轻掀开了车帘……

4.

车帘掀开的瞬间,侍卫将一把尖刀横在了她身前。

马车里,沈玄衣枕在燕临渊腿上睡得香甜。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向虞卿酒时,眼神里满是警告,仿佛她多喘一口气,都会惊扰了怀中人的清梦。

侍卫轻声提醒,“夫人,侯爷吩咐了,要等沈姑娘醒了再走。您若是着急,可自行回府。”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进雨雾里。

下过雨的山道满是泥泞,每走一步都要陷进泥里,鞋底的伤口被泥水浸着,疼得她直冒冷汗。

不知跌了多少跤,衣摆上全是泥污,她才勉强走到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