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生母留下的。"林嬷嬷往我伤口抹药膏,药味掩不住她袖口陈年的安息香,"明日赏花宴,穿这个。"
我摸到裙角暗袋里有硬物。林嬷嬷一把按住我手腕:"别看!"她眼神往房梁上瞟,那里有块新补的瓦,"等出了尚书府......"
院外传来梆子声。林嬷嬷像受惊的鹌鹑缩回手,临走前突然扯开我右臂衣袖。朱砂胎记在烛火下艳得妖异,她盯着看了半晌,喉头滚动两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寅时三刻,我抱着罗裙溜到后园假山。石缝里夜露未干,冰得人一激灵。刚系好衣带,忽听得剑锋破空声。
萧景珩在十步外练剑。
玄色劲装裹着他精瘦腰身,剑尖挑碎晨雾,惊起几只寒鸦。我缩在阴影里不敢动,他腕子突然一翻,剑气扫落我鬓间绢花。
素白绢花打着旋儿落在他靴边。
他弯腰拾花的动作像收剑入鞘,袖口沉水香混着铁锈味飘过来。传闻中世子每日寅时练剑,原来是真的。我盯着他虎口结痂的裂口,想起昨日祠堂外那声突兀的马鞭响。
"苏三姑娘?"他抬眼时,眉间疤被晨曦映得发亮。
我抢过绢花就跑。罗裙扫过石阶,惊飞草叶间蛰伏的蓝蝶。
赏花宴摆在临湖水榭。苏玉瑶戴着整套红宝石头面,金线绣的裙裾扫过青砖,活像只开屏的孔雀。她瞧见我身上的藕荷色罗裙,指甲掐断了葡萄梗。
"妹妹这衣裳......"她指尖沾着葡萄汁,故意抚过我袖口,"料子眼生得很?"
我侧身避开,双面牡丹在阳光下变了个色。苏玉瑶瞳孔骤缩,突然抢过丫鬟捧着的蜜酿往我身上撞。
琉璃盏摔得粉碎。
琥珀色酒液在罗裙上洇开,异色牡丹吸饱了蜜酿,渐渐显出血丝般的纹路。我猛地攥紧裙摆——那些纹路正在拼成半个残缺的凤纹。
"哎呀!"苏玉瑶用帕子掩着嘴角,"这料子竟会变色呢。"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四周闺秀们的窃语声突然停了。
萧景珩的茶盏搁在石桌上,"嗒"地一声响。
第3章
茶盏落下的声响像道惊雷。我低头看着裙上渐渐清晰的凤纹,掌心沁出冷汗。
"听说湖心亭的莲花开得正好。"苏玉瑶突然挽住我胳膊,指甲陷进我皮肉里,"妹妹陪我去采几支?"
她笑得甜,眼底却淬着毒。我想挣开,却发现四周闺秀都盯着我裙摆看。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到了廊柱旁,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画舫离岸三丈远时,苏玉瑶突然掀翻了茶盘。滚水溅在我手背上,我踉跄着退到船船舷边。
"你以为穿件奇装异服就能攀高枝?"她凑近我耳畔,红宝石耳坠刮得我脸颊生疼,"贱人生的——"
后背猛地一凉。
我仰面跌进湖里时,看见她袖口闪过银光。厚重的裙裾瞬间吸饱了水,像铅块般拽着我下沉。
水灌进鼻腔的刹那,忽然听见"扑通"一声。
玄色身影劈开浑浊的湖水,束发的玉冠在暗流中泛着青光。萧景珩抓住我衣领时,我正徒劳地抓着水草。他手指擦过我腰间,突然僵住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衣襟散开处,朱砂胎记在碧波中红得刺眼。
岸上乱成一团。萧景珩把我拖上栈桥,掌心贴着我后背猛拍。我咳出两口水,听见他呼吸声比平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