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冷眼旁观。

就在母亲徒劳的擦拭下,那湿透的绣面上,异变陡生——

被褐汁浸透的丝线颜色发生诡异的变化,某些金线褪色,某些墨线晕开,原本工整肃穆的经文小楷竟开始扭曲、变形。

如同有了生命般蜿蜒蠕动,在湿漉漉的绣面上重组出截然不同的笔迹!

那是一种凌厉、癫狂、带着某种恨意刻入骨髓的笔锋,一字一字,穿透两重绣底,狰狞地显现:

【杀汝父者,沈氏婉。】

空气凝固了。

沈氏婉擦拭的动作僵在半空,脸白得像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瞳孔缩成针尖,死死盯着那行凭空出现的字,整个人如遭雷击,摇摇欲坠。

我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我停在绣屏前,目光掠过母亲惨无人色的脸,最终落在那行墨迹淋漓、仿佛正滴着血的判词上。

我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里,清晰得可怕。

“母亲,”我问,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这经……还静心么?”

2

绣屏上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满室死寂。

【杀汝父者,沈氏婉。】

那墨迹淋漓,每一笔都像濒死者的指控,带着湿漉漉的、令人窒息的怨毒。

药汁的甜腻气味与陈旧丝线的微尘味混合,发酵成一种诡异的腥。

沈氏婉的呼吸停了。

她僵在那里,维持着扑向绣屏的姿势,指尖离那行狰狞的字只差毫厘。

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不是惊慌,不是被污蔑的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更沉、几乎要将她魂魄都抽空的骇怖。

她眼球微微凸出,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那不是墨迹,而是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鬼爪,攥住了她的喉咙。

殿内跪伏的宫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头深深埋下去,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聋了。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撞得生疼,一股冰寒彻骨的战栗顺着脊柱爬升,却又奇异地点燃了我眼底深处两点幽火。

父亲……那个在我幼年记忆中仅剩下模糊温煦轮廓、却早早病逝的男人。

全府上下,包括我,都深信他是旧疾复发,药石无灵。

原来……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前世的药味和今生的冰冷,刺得肺管生疼。

我向前又迈了一小步,裙摆拂过地上溅落的药渍。

“母亲,”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的微哑,却像薄薄的冰刃,精准地刮过沈氏婉的耳膜。

“这经文……绣得真是别致。”

沈氏婉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骤然抽醒了魂灵。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眼神复杂得可怕,惊骇、审视、怀疑,还有一丝极力压制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在她惯常温婉的眸底翻滚汹涌。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点气音:“……妖术。”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垂死挣扎的狠厉。

她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惨白如纸,身形甚至晃了一下,但那份主母的威仪已强行重新披挂上身。

她不再看那绣屏,仿佛那是什么沾之即死的瘟疫,目光只死死锁住我,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凝滞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