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钥匙的齿痕深深陷入掌心。
前世十年,我活在母亲精心编织的茧房里,顺从,安静,模范般地践行着所有的“妇德”。
从未想过这温情的表象之下,埋藏着如此血腥的基石。
那碗“贤良汤”……母亲明知其效,仍日日亲手端给我。
那不是望女成凤的期盼,那是彻头彻尾的驯化!是要磨灭我所有可能生出反抗的爪牙,让我变成一个永远不会怀疑、永远不会追问的傻子!
一股冰冷的恶寒顺着脊椎爬升。
我猛地掀开了蒙在绣屏上的粗布!
光线晦暗,那行字迹比方才又淡了些许,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污浊的绢面上,每一笔都透着森然鬼气。
我凑近,几乎将脸贴上去,仔细分辨着那墨迹晕开又重组后的细微纹路。
这不是寻常墨水,遇药汁竟能产生如此诡异的变化……这绣屏,这经文,母亲绣了三年……
三年。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劈开混沌的脑海。
我猛地直起身,心脏狂跳。
这绣屏,或许根本不是母亲绣的!
或者说,不全是。
那显形的笔迹,癫狂凌厉,与母亲平日温婉秀丽的字迹大相径庭。
这更像是一个恨极之人,用尽全部生命刻下的诅咒!
母亲只是将这幅字,用某种方法,掩盖在了自己精心刺绣的经文之下。
所以她才会那般惊恐!不是因为字的内容被揭穿——那内容本身或许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更是因为这掩盖的手段被意外破开!她怕的是这证据本身!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光芒锐利如刀。
我需要知道,这字,是谁写的?
这绣屏的绢帛、丝线,来自何处?
母亲沈氏婉,我的母亲,在这桩骇人听闻的弑夫案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主谋?还是……帮凶?
窗外,暮色开始四合,将房间内的阴影拉长。
那幅巨大的绣屏矗立在昏暗中,上面的字迹模糊,仿佛一只逐渐闭合的、沉默的巨眼。
我站在它的影子里,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
脚下,不再是熟悉的侯府锦绣之地,而是深不见底、遍布疑云和杀机的黑暗泥沼。
我轻轻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这一世,我不要做什么贤良淑德的沈家女。
我要掘开这坟墓,看看里面到底埋着怎样腐臭的真相。
4
西厢房的尘埃在午后斜照的光柱里缓慢浮沉,像无数窥探的秘密。
我站在绣屏前,指尖拂过那冰冷滑腻的绢面。
污浊的药渍干涸了,将那行惊悚的判词凝固成一片模糊的阴影,但仔细分辨,依旧能认出那凌厉笔锋勾勒出的恶毒轮廓。
【杀汝父者,沈氏婉。】
不是母亲的字迹。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刺,扎进我沸腾的恨意里,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母亲擅长模仿,笔下字迹能以假乱真,但内核终究是柔婉工整的,带着精心算计的圆滑。
而这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濒死者的指甲抠刮出来的,充满了不管不顾的癫狂和恨意。
是谁?
谁恨母亲入骨?谁又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谁能将这样的指控,用如此诡异的方式,藏在母亲日日相对的经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