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拂衣,江南云锦坊的少东家。
我爹死后,偌大的家业落在我一个女人肩上。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尤其是对家“金玉阁”的钱三爷。
贡商评选在即,钱三爷下了血本,买断江南所有蚕丝。
他想让我无米下锅,跪在他面前,把云锦坊拱手相让。
账房先生们唉声叹气,织娘师傅们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说,云锦坊完了。
我让他们把库房里封存三年的“废料”搬出来。
他们以为我疯了。
钱三爷也以为我疯了。
他在评选会上,等着我当众出丑,等着我放弃资格。
我只是笑了笑。
当我的“云絮锦”展开在光下时,整个江南的光,都暗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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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商评选的文书下来了。
鎏金的请柬,盖着户部的大印,由专人快马送抵云锦坊。
管家福伯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一道催命符。
他脸上的褶子,比请柬上的描金花纹还要深。
“东家,金玉阁那边,也收到了。”
我正在看新出的花样子,闻言,头也没抬。
指尖在一张画着“百鸟朝凤”的图样上轻轻划过。
“意料之中。”
金玉阁,钱家的产业,我们云锦坊的死对头。
这江南织造界的两块招牌,斗了三代人。
往年的贡商名额,都是我们两家轮流坐庄。
但今年不同。
听闻宫里那位新得宠的贵妃,喜好新奇花样,对织物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
所以,今年的名额,只有一个。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没有平手。
福伯的嘴唇哆嗦着:“东家,外头……外头都传疯了。”
我终于抬起眼,看着他。
“传什么?”
“传金玉阁的钱三爷,这次是势在必得。他放出话来,说要让咱们云锦坊,连一块像样的布都织不出来。”
我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浮沫。
茶是今年的新龙井,入口微苦,回甘清冽。
“钱老三的嘴,一向比茅厕的石头还臭,理他作甚。”
福伯急得直跺脚,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墙壁听了去。
“不是空话啊东家!咱们的三个大丝商,张源记、李氏绸行、孙家布庄,今儿一早,全派人来解约了!”
我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当当,一滴水都没洒。
“解约?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三倍的罚金,他们也认?”
“认!全都认了!”福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说,钱三爷给了五倍的价钱,买断了他们未来一年的所有生丝!咱们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一根丝了!”
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脸色瞬间煞白。
云锦坊,以云锦闻名天下。
云锦,离了顶级的桑蚕丝,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没有丝,我们拿什么去织?
拿什么去跟金玉令争?
这是釜底抽薪。
钱老三这一招,又毒又狠。
他不是要跟我们比拼手艺,他是要直接饿死我们。
让云锦坊,在贡商评选开始之前,就自己关门大吉。
我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
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知道了。”
我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福伯感到害怕。
“东家,您……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不了……大不了咱们今年就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