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们可能觉得,我这个少东家,是被钱三爷的手段给逼疯了。

王春来痛心疾首:“东家!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倒腾起这些没用的东西来了!咱们现在该做的,是赶紧托关系,去别处想想办法,哪怕是出十倍的价钱,也得弄回一批丝来啊!”

“十倍?”我笑了,“钱老三既然敢做,就必然做绝了。别说江南,就是整个南直隶,我们现在也买不到一两好丝。”

“就算买到了,拿价比金子还贵的丝织出来的布,卖给谁?咱们是商贾,不是善堂。”

这盆冷水,浇得众人心头一凉。

是啊,他们只想着怎么解围,却没想过解围的代价。

我走到那堆木棉前,伸手抓起一把。

手感柔软,却毫无韧性。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你们觉得,云锦坊离了桑蚕丝,就活不了了。”

“你们觉得,我柳拂衣,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黄毛丫头。”

我的声音不大,但院子里鸦雀无声。

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他们耳朵里。

“三天。”

我伸出三根手指。

“我只要你们三天时间。”

“这三天,你们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按照我给的新方子,把这些东西,给我处理了。”

“三天后,要是织不出一匹合格的布来,我柳拂衣,亲自摘了云锦坊的牌匾,遣散各位,绝无二话。”

院子里,落针可闻。

王春来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怀疑,有挣扎,但最终,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捡起地上的木梭,朝着我,重重地拱了拱手。

“好!”

“东家,我们信你一次!”

“就三天!”

3

接下来的三天,云锦坊谢绝了一切访客。

大门紧闭,连采买的下人,都只走偏门。

整个坊子,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外头关于云锦坊的流言,已经传得不成样子。

有的说我卷款跑了。

有的说我受不住打击,悬梁自尽了。

还有的说,我准备把云锦坊打包卖给钱三爷,只求一个好价钱。

钱三爷甚至派人送来了一份“慰问信”。

信里辞藻华丽,嘘寒问暖,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猫捉老鼠的得意。

说只要我肯开口,他金玉阁愿意“帮”云锦坊一把。

我把信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火盆。

坊子里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知道东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把坊子里最信得过的十几个老师傅,都叫到了后院的密室。

这里是我爹生前研究新染料的地方,外人不得入内。

那堆木棉,已经按照我的吩咐,被处理过了。

没有用传统的方式弹松,而是用大锅,加入了草木灰和一种特殊的植物碱液,进行蒸煮。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

王春来看着锅里翻滚的木棉,眉头拧成了疙瘩。

“东家,这……这是在做什么?煮棉花?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试了才知道。”

我没多解释,只是按部就班地指挥着。

煮过的木棉,捞出来,用清水反复漂洗,再用石碾压干水分。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体力。

老师傅们累得满头大汗,却没人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