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隔着很远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是风吗？吹动了竹林？
“……咚……”
又一声。
这次清晰了一些，像是……敲门声？从院门方向传来的。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外婆的规矩第一条，像警报一样在脑海里响起：“夜里，不管谁敲院门，哪怕听起来再像熟人，也别开！更不能应！假装听不见！”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玻璃瓶，喉头发干。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了节奏，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固执的耐心。在这死寂的雨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瘆人。
会是谁？舅舅不放心折返回来了？还是哪个得知消息连夜赶来吊唁的远亲？
理智告诉我，很有可能。但外婆那双临终前充满恐惧和决绝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忽然停了。
走了吗？
我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
然而，就在这时——
“小萧……开门啊……”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老妇声音，穿透雨幕飘了进来。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声音……我认得！
是村东头的张奶奶！和外婆关系最好，小时候经常给我塞糖吃的张奶奶！
她怎么会这么晚来？外面还下着雨！
“小萧……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外婆最后一眼……”张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悲切又焦急。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去开门。毕竟是熟悉的长辈，外面又冷又湿，让她老人家站在门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的屁股几乎要离开凳面。
可是……外婆的叮嘱再次轰鸣般响起：“假装听不见！”
为什么？如果是张奶奶，为什么不能开门？
“小萧……你听见没有啊……开门呐……”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凄楚。
我死死咬着牙，重新坐稳，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听那声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我维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呼喊声和敲门声，一起消失了。
一切重归寂静，只剩下雨声。
她……走了吗？
我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和外婆遗言一模一样的状况发生了！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我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堂屋门口，隔着门缝朝院门方向望去。
夜色和雨幕遮挡了大部分视线。院门那里，似乎空无一物。
就在我准备退回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
院门下方，那条狭窄的门缝外，好像……有一片深色的、被雨水打湿的衣角，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她根本没走！
她就静静地站在门外！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5
那片湿透的衣角，像一块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她没走！张奶奶根本没走！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站在冰冷的雨夜里，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