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张奶奶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和躲闪,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8
头七的前一晚,我是在极度不安中度过的。检查了所有门窗,将那瓶真假难辨的“黑狗血”放在枕边,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然而,睡到后半夜,一种极度的不安将我从浅眠中惊醒。
四周一片死寂。
不对,太安静了……连平时夜里聒噪的虫鸣都消失了。
就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汪!”
村东头不知谁家的狗,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激烈的吠叫。
紧接着,像是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汪汪汪!”
“呜——汪汪!”
“嗷呜!!”
整个河村的狗,仿佛在同一时间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怒或惊吓,发出了疯狂的吠叫!那声音汇聚在一起,撕破了夜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躁或恐惧?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第二条规矩!“村里狗若齐吠,立刻回家,反锁门窗!”
我像被弹簧弹起,猛地从床上跳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向堂屋,手忙脚乱地将本门上的门栓又检查了一遍,随即冲向里屋,将窗户死死扣住。
就在我完成这一切,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气的时候——
所有的狗吠声,戛然而止。
不是逐渐平息,而是像被人用一把无形的巨刃,齐刷刷地拦腰斩断!
前一秒还是狂吠,后一秒,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极动到极静的转换,比持续的狂吠更让人毛骨悚然!
我贴在窗边,透过玻璃向外望去。夜色笼罩着村庄,竹林在微风中摇曳的黑影,此刻看起来都像是潜行的鬼魂。
在这片能将人逼疯的死寂里,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狗为什么齐吠?又为什么瞬间停止?
它们……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什么,让它们集体闭上了嘴?
我紧紧攥着手里那瓶冰凉的液体,忽然意识到,外婆的规矩,每一条都在应验。而最恐怖的头七夜,明天。
9
头七,终于到了。
按照河村的规矩,这一天称为“回魂夜”,亲人们需在天黑前离开,将家宅完全留给亡魂,只在堂屋桌上摆放酒菜贡品,焚香点烛,并且不能锁门,以便亡魂归来。
同时,要在从院门到堂屋的路上,撒上一层薄薄的灶灰,用以查验亡魂是否真的“回来”过——据说会留下非人的足迹。
母亲和舅舅一家在日落前,将一切准备妥当。母亲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眼里的悲伤中掺杂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忧虑。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臂,低声嘱咐:“小萧,今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待在里屋,别出来,天亮就好了。”
舅舅则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都是老规矩,走个过场。你外婆那么疼你,就算真回来了,也不会吓你的。”
但他的眼神,却避开了我的注视。
他们离开了,老宅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人。
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夜幕吞噬。我没有点燃电灯,整个老宅只有堂屋里贡桌上两根白色蜡烛的光焰在跳动,将家具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墙壁和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