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死,但也废了!”阿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麻木,但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不忍。
“好多人都看见了,人当场就飞出去了,红薯飞了一地,跟世界末日似的。”
“刚刚才都上新闻了,人送市立医院了,一条腿粉碎性骨折,感染严重,保不住了,要截肢!”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听说那小子连手术费都凑不齐,孤零零一个人,连个签字缴费的家属都没有。”
小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
他无法想象那种绝望。
“那…林董呢?”
“她就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阿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表情,“钱能通天,听说过吗?”
“对我们来说是灭顶之灾,对人家来说,可能就是一笔擦屁股都嫌硬的赔偿金。”
“这世道……”他摇摇头,将最后一只杯子挂好,像是要给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看不懂!”
“你说她要是恨他,何必天天来看这么长的时间?”
“要是真有点什么……又何必下这种死手?”
“反正现在,人都废了,说什么都晚了。”
两人的对话,像一滴墨水滴入酒吧浑浊的空气中,迅速被震耳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吞噬、稀释,最终不留痕迹。
但这悬而未决的疑问,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小杰的心头,成为一个光怪陆离的都市谜题。
......
市立医院,骨科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衰败气息的味道。
周哲躺在三号病床上,左腿打着厚重而僵硬的石膏,被冰冷的牵引装置悬吊在半空,像一个破碎的、等待修补的玩偶。
麻药的效果正在如同潮水般退去,一波比一波更汹涌的剧痛从伤处袭来,啃噬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身体已然残缺的现实。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黏湿了黑硬的发茬。
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呻吟出声。
几个小时前,主治医生的话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心里:“周哲,你的左腿胫腓骨是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创口污染严重!”
“现在并发严重感染和主要血管神经损伤……我们尽力了!”
“但为了保住你的生命,防止感染扩散引发败血症,必须尽快进行截肢手术。”
“手术和后续的康复、义肢费用,你们家属要尽快准备。”
家属?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
他在这座城市里,早已是浮萍一棵,无依无靠。
唯一的亲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
等又一波剧烈的疼痛稍微缓和,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伸向枕头底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和一部屏幕已经碎裂的旧手机。
他先拿出了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避开可能查房的护士视线,手指在碎裂的玻璃碴子上艰难滑动,最终调出了一个保存已久的新闻网页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