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怀里的冷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也顾不上了。
我看着自己那两根还泛着玉光的手指头,又看看小豆子胳膊上那大片刺眼的青玉,一个可怕的念头像冰锥子似的扎进我脑壳里:
这鬼毛病……不止我一个人有。
它也缠上小豆子了。
他才六岁啊!
2
后半夜,小豆子总算哭累了,蜷在我怀里时不时地抽泣着睡过去。
胳膊上那片玉斑,看着就吓人,摸上去又硬又冷,像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来的死肉。
我搂着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他。心里跟一团乱麻似的,又沉又堵,理不出个头绪。
我这破身子,烂命一条,自从国破家亡那天起,就没打算能活多久。没了也就没了。
可小豆子才多大?这鬼毛病缠上了他要是甩不掉,他往后可咋活?
越想,心里越像是堵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往下坠,压得我胸口又闷又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窗外,风呜呜地刮,狼哭鬼嚎似得刮得窝棚上那几块破木板子吱呀响。
我搂着小豆子,又冷又饿,迷迷糊糊的,眼皮直打架。
就在快要睡着的当口,脑袋里猛地一下炸开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剧痛袭来!
成千上万根烧红的针,一下子扎进我脑仁里!紧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哭喊,像决堤的洪水往我脑子里冲。
我“看见”三皇叔了。
他站在积满灰的大殿里,像个昂贵摆设。脸上、手上,全是青玉色。眼珠子空荡荡的。嘴巴一张一合,没声,可我“听”见他在心里嚎叫,求个痛快。
画面一闪,变成二皇姐。她以前最爱俏,总嫌簪花不够艳。现在呢?她脖子僵硬得像木头,头发灰扑扑,硬得像干草。对着铜镜,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灭掉。
还有好多好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许多我认识或不认识的面孔,他们都在惨叫!
有的衣衫褴褛地躺在街边等死,有的被关在笼子里当怪物一样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体都在不同程度地僵直、玉化,皮肉变成冰冷的、毫无生命的石头!
疼!刺骨的疼!痒!钻心的痒!麻!绝望的麻!还有那最深沉的、足以把活人生生逼疯的恐惧!
这些可怕的感觉搅和在一起,像臭水沟的烂泥把我给淹了。
我拼命地想挣扎,想浮出水面喘口气,却像被人按住了头,只能无助地吞咽着这痛苦的泥浆水。手脚冰凉,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跟筛糠似的。
这……这都是我们家的人?所有流着前朝皇室血脉的人?都在经历着同样可怕的、缓慢的死亡?
这不是病!这他妈是诅咒啊!是冲着我们全家老少、要让我们断子绝孙的灭族之祸!
“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小豆子的哭声把我从那片恐怖的场景里猛地拽了回来。他也被我的异常惊醒了,吓得直往我怀里钻,浑身滚烫。
我死死搂着他,像是搂住了这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冷汗把破衣裳都打湿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死!得想法子!一定有什么法子!
我哆嗦着,从贴身衣服里摸出那块一直带着的青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