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庄死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又被四周厚重的黑暗迅速吸收。她凭借来时的模糊记忆,朝着村子深处走去。越往里,房屋越发破败,人气也越发稀薄。

终于,在村庄尽头的山脚缓坡上,她看到了它——那座老戏台。

戏台是木结构的,飞檐翘角依稀能辨出昔日的规模,但如今漆色剥落殆尽,露出木头腐朽的、如同老人斑似的内里。在惨淡的月光下,它像一具被遗弃的巨兽骨骸,沉默地匍匐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戏台后方,连接着一间低矮的黑瓦房,门扉紧闭,那应该就是后台。

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那里传来。林晚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后台的木门异常厚重,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铜锁。但仔细看,锁梁似乎并未完全扣入锁鼻,像是有人匆忙离开时没能锁好。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但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或许是学术的探究欲,或许是关于奶奶的执念——推动着她。她再次环顾四周,确认只有风声掠过树梢的呜咽,然后从随身笔记本的金属螺旋圈上,掰下一截细铁丝,小心翼翼地伸进锁孔。

内心祈祷着,同时凭借记忆中某种模糊的技巧拨动。也许是因为锁实在太老,也许是运气,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锁开了。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灰尘、木头霉烂和某种特殊香料残余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林晚几乎咳嗽。她捂住口鼻,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

屋里堆满了杂物:残破的桌椅、褪色的布幔,还有一些辨认不出原形的破烂。光束移动,照亮了角落几个散落的大木箱。她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些残缺的皮影人偶,多是常见的武将、旦角,但无一例外都蒙着厚厚的灰,色彩暗淡,显得死气沉沉。

就在她有些失望,准备退出去时,光束扫过最里面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与其他箱子颜色迥异的黑色小木箱。这个箱子格外陈旧,箱盖却似乎没有落灰,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在寂静中鼓噪着耳膜。林晚走过去,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了箱盖。

箱底没有其他杂物,只静静地躺着一个皮影。

与其他皮影截然不同。它的材质看不真切,通体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墨黑,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雕刻的也不是任何传统戏文里的神佛或人物,而是一个姿态扭曲、极度痛苦的人形,双手绝望地向上伸张,脸部细节模糊,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它的做工异常精美,关节连接处灵活得近乎妖异,但那种精美,只让人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林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想要去触碰那个黑色皮影,感受那冰凉的质感。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的刹那——

“谁在里面!”

一声苍老、嘶哑,却蕴含着巨大怒火的呵斥,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门口响起。

林晚吓得浑身一颤,手机差点脱手掉落。她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佝偻的、披着深色旧棉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