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测录的外门执事皱紧了眉头,反复查验,最终用一种混合着惊异、惋惜乃至一丝厌恶的语气宣布:“顾崖,骨龄十六,灵根……剥灵根。”
场下一片哗然。
“剥灵根?那是什么玩意儿?”
“没听说过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执事看了我一眼,声音冷淡地解释:“剥灵根,万中无一之劣根。顾名思义,修为每进阶一层,灵根便会自行剥落、溃散一部分,直至灵根尽毁,修为尽废。永无筑基之可能,乃修行绝路。”
他顿了顿,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劝退之意:“年轻人,此乃天断仙路,强求无益,不如归去,做个凡人,安稳一生。”
周遭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我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绝路?天断仙路?不,我不信。那股来自月光深处的召唤愈发清晰,它在我体内低语,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我抬起头,迎着执事的目光,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弟子,愿入外门。”
执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选择,愣了一下,随即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蝇虫:“既然你执意如此,便随你吧。记下,顾崖,剥灵根,入杂役房。”
杂役房,是青云宗最底层弟子待的地方。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领取的份例是最差的,还要忍受其他正式弟子的白眼和欺辱。和我同屋的几个人,也都是些资质低劣、几乎无望晋升的弟子,整日里唉声叹气,或是巴结着稍有地位的管事,希望能多得一点好处。
我没有时间自怨自艾。白天,我拼命完成分内的杂役,挑水、劈柴、清扫丹房废墟,任何能换取微薄灵石或丹药的任务,我都抢着去做。晚上,当别人鼾声四起时,我便悄悄起身,寻一处僻静无人的山崖,对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尝试引气入体。
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和痛苦。寻常弟子引气,是感受天地灵气,引入体内,温养灵根,化为己用。而我,每一次试图捕捉那微薄的灵气,体内的“剥灵根”就像一块曝晒在烈日下的劣质泥坯,不仅无法储存灵气,反而自身结构开始松动、崩解。细微的、带着微弱光华的碎片,从我丹田气海的位置剥落下来,带来一种抽筋剥髓般的剧痛。我的修为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往往辛苦修炼数日,好不容易在丹田积攒起一丝气感,一夜之间,便会因为灵根的再次剥落而溃散大半,甚至倒退。
“看那个剥灵根的废物,还在修炼呢?”
“真是疯了,明知道是条死路,还浪费宗门资源。”
“听说他晚上对着月亮发呆,怕是已经神志不清了吧。”
嘲讽和议论,我充耳不闻。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种诡异的修炼体验中。在一次几乎让我昏死过去的剧烈剥落痛苦后,我看着那些散落在身前、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灵根碎片,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钻入脑海。
这些碎片,是我自身的一部分。它们被“剥落”了,但那份与我同源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如果……不能留住完整的,那么,这些破碎的,我能否……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