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行咽了下去，齿缝间都弥漫开铁锈的味道。“那是我的钱，”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存着……有用的。”
“你的钱？”周子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搂着苏晴的手臂收紧了些，“林晚，你跟我分这么清？你的不就是我的？再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那眼神冷的，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冻人骨髓。
“小晴最近心情不好，需要辆车散散心。你呢？一天到晚苦着张脸，除了上班就是回家躺着，给你钱有什么用？能让你笑一个吗？”
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变得密集起来。
苏晴适时地轻轻拉了拉周子安的衣袖，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子安，别这么说晚晚姐……她也不容易。”
她转向林晚，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宽容，“晚晚姐，这钱算我借子安的，以后一定还你。主要是那辆车限量，今天不定就没了，所以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别怪子安。”
好一个“没来得及”。
好一个“别怪他”。
林晚看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默契，这将她完全排除在外的亲密无间。
她想起三年前，周子安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最艰难的时候，连房租都交不起。
是她，没日没夜地加班，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把自己熬干了，一分一分把钱挣回来，帮他还清债务。
那时候，他抱着她，红着眼眶说：“晚晚，这辈子我欠你的，一定加倍对你好。”
原来，“好”就是在她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用她拼死挣来的钱，去讨他初恋情人的欢心。
一阵更猛烈的剧痛袭来，林晚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她猛地伸手扶住旁边的餐桌边缘，指关节绷得发白，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
周子安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又来了！林晚，除了装可怜博同情，你还会什么？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他或许是想起了过去三年里，她无数次应酬归来，醉醺醺蜷缩在卫生间呕吐的狼狈；想起了她为了签单，不得不对某些油腻客户虚与委蛇时，他隐晦的猜疑和不满。
那些积压的怨气，在此刻，借着酒意和对苏晴的维护，彻底爆发。
“你以为我想碰你？”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轻蔑得像是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每次靠近你，我都觉得恶心！谁知道你那些单子是怎么来的？陪酒？陪笑？还是陪睡？”
林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子安却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言辞越发刻毒，他一把将苏晴更紧地揽入怀中，指着她对林晚说：
“你看看小晴！她比你干净多了！起码她没被不知道多少个老板睡过！”
“干净”……
“脏”……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贯穿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胃里翻江倒海的痛楚，心脏被撕裂的冰冷，以及那积攒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了下来。
她不再发抖，不再觉得冷。
她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带着气音，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