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和那种死水般的眼神,反而让周子安有些莫名的烦躁。
“看什么看?”他语气恶劣起来,“小晴生日,我送她条项链怎么了?难道像你,戴什么都一股穷酸晦气样!”
林晚垂下眼睑,端着水杯,沉默地转身回了次卧。
关门,落锁。
将那令人作呕的喧嚣隔绝在外。
她靠在门板上,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恶心。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瘦骨嶙峋、毫无光泽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
结婚时,周子安也曾送过她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不值什么钱,但她珍藏了很多年。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找过,没找到,也就罢了。
现在想来,或许早被他扔了吧,像扔掉一件碍眼的垃圾。
她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被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器官捐献登记表》副本。
指尖摩挲着上面“苏朗”那个名字,冰凉的纸张触感,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灼热。
她开始秘密地准备一些事情。
她联系了律师,重新立了遗嘱。
她名下几乎一无所有,除了那套婚前父母留给她的、位于老城区的小房子,以及工作几年攒下的一点微薄积蓄,原本是那二十万的一部分,因为存在另一张卡里而侥幸“幸存”。
她在遗嘱里写明,房子卖掉,所有钱款,连同那点积蓄,全部捐给市儿童肿瘤基金会。
律师是位干练的中年女性,看到这份遗嘱时,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晚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高效地帮她办理好了所有手续。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掉的抹布。
林晚去了那套老房子。
很久没人住了,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里有股陈腐的味道。
她在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看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没心没肺,被父母簇拥在中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宝贝。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相框玻璃上的灰尘,指尖停留在母亲温柔的笑脸上。
“妈……”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提醒着她这个世界的运转,与她无关。
她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锁芯转动的声音,沉闷而决绝,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天已经黑了。
出乎意料,周子安竟然在家,而且脸色铁青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像是在专门等她。苏晴不在。
“你死哪儿去了?”他一见到她,就劈头盖脸地质问,语气暴躁,“打你电话也不接!”
林晚没理会他的暴怒,径直往次卧走。
“站住!”周子安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她面前,挡住去路,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几乎戳到林晚脸上,“这是什么?!啊?!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
林晚的目光落在纸上——是医院的那张胃癌晚期诊断书。
她之前藏在次卧的抽屉深处,看来是被他翻出来了。
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周子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