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持令者可在戌时三刻后通行街巷——而令符,只掌于绣衣司与国师殿手中。
她没有。
但她知道谁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意让她清醒。
不是愤怒,是决绝。
她抬眸望向北面高墙林立的方向——绣衣司大牢,就藏在皇城根下那片灰瓦之间。
萧砚……你到底在护什么?
牢底最深处,铁链轻响。
萧砚站在第三重监室前,玄铁指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刚审完一名夜巫密探,对方至死未招,只咧嘴笑着吐出一句:“您家大人也快撑不住了吧?”
他没动怒,只是缓缓摘下手套,用绢布擦拭指节上的血迹。
窗外忽起骚动。
火把乱晃,守卫喝骂声此起彼伏:“哪个不要命的敢闯绣衣司?!”
他眉峰微蹙,转身欲走,却觉脚底靴尖传来一丝异样——极轻的震动,仿佛有虫爬过皮革。
他低头,不动声色。
那是一枚精巧到近乎虚无的机关蜘蛛,仅拇指大小,八足收拢贴附于靴底纹路中,若非他常年追查机关术遗案,根本察觉不了。
她来了。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随即敛去所有情绪,提步朝空廊走去。
这条回字形走道平日无人经过,专为押送要犯设计,四面高墙围合,梁上暗藏弩机。
此刻灯火昏黄,风穿廊而过,吹得火苗摇曳不定。
脚步声响起。
一道纤影自横梁跃下,落地无声,唯衣袂翻卷如蝶翼展开。
雀翎簪已变形为利刃,寒光直指他心口。
“要么娶我,”姜挽嗓音清冷,一字一顿,“要么死在我的机关阵里。”
萧砚站着没动,甚至连呼吸都没乱。
他看着她——发丝微乱,眼底有血丝,唇色苍白,显然是连夜奔袭而来。
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藏着一场不肯熄灭的火。
“所以,你想进宫?”他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天气。
“我要救我的影子。”她冷笑,指尖微微用力,簪尖刺破他官服前襟,“也是你欠她的命。”
空气凝固了一瞬。
远处骚乱渐息,火把声远去。
两人独处在这条幽闭长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心跳。
良久,萧砚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冰霜裂开一道缝隙。
“三年前北境战败,我兄长率三百死士断后。”他声音低沉,像是从很深的地方捞出来的,“其中,就有谢九龄的父亲——谢参军。”
姜挽瞳孔微震。
“他们死后,朝廷以‘通敌嫌疑’为由,将家属尽数贬入贱籍,编入教坊、奴市、苦役营。”他左手悄然探入袖中,摩挲着那叠早已翻旧的名册——上面记着二十七个名字,每月初一,他都会悄悄送去银钱与药食。
“我不救她,是因为一旦出手,就会暴露我在查夜巫背后的真正目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钉:“而我现在……还不能暴露。”
姜挽盯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凄厉:“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走?用她的苦难当饵,钓你想要的真相?”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猛地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可若我现在动她,敌人立刻就会警觉——他们会杀她,更快、更狠!”
两人对峙,怒意与痛楚交织成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