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不是普通的毯子……妈,我嫁进来五年了,连条自己喜欢的毯子都不配用吗?”林晓的哭声更压抑了,带着一种绝望的颤抖。

“配不配你自己心里没数?”妈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虽然依旧压低着,那股冷意却直透门板,“林晓,我告诉你,现在是什么关头?小强调岗的事,就差临门一脚了!周局长那边,全指着明华和阿薇去疏通。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一条破毯子跟我闹?你弟弟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外面沉默了几秒,只剩下林晓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哽咽。

“我把话放这儿,”妈的声音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警告,“这几天,你给我打起精神,把阿薇他们伺候好了。明华高兴了,周局长那边才好说话。要是因为你,坏了小强的事,你看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说出口的更令人心寒。

脚步声响起,一个是气冲冲的,回了客厅方向;另一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那细微的啜泣声,像断了线的珠子,零零落落,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失。

我站在门后,手脚冰凉。阳台门密封不算好,夜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在我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上,激起一阵寒颤。

那条米白色的羊毛毯,柔软,厚实,标签还是全英文的。下午林晓铺在客厅沙发上时,眼里有光,摸着毯子说:“姐,你看这羊毛多好,冬天窝在上面看电视,蕊蕊也喜欢。”当时妈还笑着嗔怪了一句:“乱花钱。”她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转眼间,那簇新昂贵的羊毛,一半垫在了我儿子身下,一半,成了狗窝里的垫子。

而我,是这个“物尽其用”的受益者,是那个需要被“伺候”好的,远嫁香港、衣锦还乡的女儿。

我慢慢挪回床边,躺下。身下的床垫似乎突然长出了无数坚硬的疙瘩。周明华翻了个身,含糊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把声音放得极平稳,“好像听见毛毛叫,可能冷了。”

他“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2

我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那道昏黄光带,直到它渐渐模糊,融入窗外泛起的、灰白色的天光。

第二天一早,家里依旧是过年的热闹气氛。

妈在厨房里忙活,煎鸡蛋的滋啦声,高压锅喷气的呜呜声,夹杂着她亮堂堂的招呼:“明华,豆浆给你放了糖,趁热喝!”“阿薇,轩轩醒了没?给他蒸了蛋羹!”

爸坐在客厅看早间新闻,音量开得不大。李强陪着周明华说话,话题绕着香港的生活、工作,偶尔小心翼翼地擦过调岗的事边缘。周明华应对得体,带着一种都市精英惯有的、略微疏离的礼貌。

林晓也在忙。她给蕊蕊穿好衣服,扎好小辫,又摆好碗筷。眼睛有些肿,用了粉,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但她脸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伺候公婆吃饭,给蕊蕊擦嘴,偶尔起身去厨房给妈搭把手,动作麻利,悄无声息。

只是,她不再看沙发一眼。那条米白色的羊毛毯已经不见了踪影。

吃完早饭,周明华拿出那个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档案袋,对妈说:“妈,我和小薇等下就去周局长家拜年,这是李强的一些材料,我们顺便带过去给表舅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