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起身告辞。表舅和表舅妈送到门口，连声说着“常回来看看”。
关上门，隔绝了屋里的暖意和茶香。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
周明华似乎松了口气，对我说：“表舅既然答应看了，就有希望。这事急不得。”
我“嗯”了一声，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模糊的脸。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昨晚阳台上林晓压抑的哭泣，和她今早缩进袖口的那双带着冻疮的手。
还有，很多年前，林晓刚嫁过来那个春节。客厅墙上挂满了崭新的婚纱照。其中最大的一幅，是李强和林晓的。穿着白色西服和婚纱，两人笑得一脸幸福。林晓依偎在李强怀里，眼神明亮，对未来充满憧憬。
后来那幅照片好像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努力回想。好像是李强有一次工作失误，被领导批评，心情不好，在家发脾气，据说还砸了东西。再去时，墙上换了别的装饰画。有一次我无意在储物间翻找旧物，看到那幅被遗弃的婚纱照靠在墙角，蒙着灰。林晓脸上那半张幸福的笑容，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地剐蹭过，留下了模糊的、狰狞的划痕。当时只以为是意外磕碰，现在想来，那痕迹，分明是带着怒气的指甲，一下一下抠掉的。
电梯到达一楼，“叮”一声轻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回到家，妈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眼神里满是探询。
周明华点点头：“材料给表舅了，他收下了，说会看看。”
妈的脸上立刻云开雾散，连声说：“好，好！收了就好！收了就有希望！”她高兴地搓着手，转身就往厨房走，“我再去加两个菜，今天高兴！”
3
李强也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给周明华递烟。
爸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闻言也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笑了笑：“让你们费心了。”
一片其乐融融。
林晓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摆上餐桌。她垂着眼睫，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摆放碗筷的间隙，她抬起手，轻轻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那个瞬间，我再次看到了她手指上的冻疮。红肿，发紫，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而她身后，客厅角落那个柔软的狗窝里，毛毛正惬意地在那块米白色的羊毛垫子上打着滚。
吃饭的时候，氛围格外热络。妈不断给周明华和我夹菜，话里话外，都是对周局长肯帮忙的感激，以及对李强未来调岗成功后的美好展望。
“等小强去了教研室，工作就稳定了，也没那么辛苦，正好多顾顾家，晓晓也能轻松点。”妈说着，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林晓。
林晓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嗯，妈说的是。”
李强也笑着说：“到时候带蕊蕊出去玩也方便。”
我看着林晓碗里几乎没动什么菜，只是用筷子慢慢地拨着几粒米饭。她坐在灯光的阴影里，身边是谈笑风生的我们，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她隔绝在外。
我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晚饭后，周明华被李强拉着在客厅下棋。妈在厨房洗碗。爸带着轩轩和蕊蕊在看动画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