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看房的人，我妈终于爆发了。
“林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拆了才甘心！”她指着我的鼻子，浑身都在发抖。
“妈，我说了，我是为了弟弟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我给她倒了杯水，语气温和得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你总说温水煮青蛙，安逸的生活会磨灭人的意志。我们现在就得跳出这个温水锅，去迎接挑战，去吃苦！”
“我不要吃苦！我这辈子吃的苦还不够多吗？”她一把挥开我递过去的水杯，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怎么会够呢？福气哪有嫌多的。”我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玻璃，“妈，你以前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难’，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考验。你想想，等我们住进没有暖气的筒子楼，冬天穿着棉袄在屋里都发抖，夏天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那是一种多么深刻的人生体验啊。”
我抬起头，看着她惊恐的眼神，继续描绘着那幅“美好”的蓝图。
“我们每天的伙食标准，就定在人均五块钱。早上稀饭配咸菜，中午馒头，晚上清水煮白菜。这样既能省钱给弟弟，又能刮刮我们肠子里的油水，健康长寿。你不是总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
“还有，家里的电视、空调、洗衣机，这些都太奢侈了，卖掉。以后我们手洗衣服，锻炼臂力。晚上没有电视看，大家就坐在一起，学习你的‘吃苦精神’，开个家庭座谈会，交流一下当天的吃苦心得。多有意义啊。”
刘兰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不是我女儿……你不是我的小微……”她喃喃自语。
“我就是啊，妈。”我站起身，把碎玻璃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我只是终于长大了，终于理解了你多年的良苦用心。是你教会了我，奉献是最高尚的，牺牲是最伟大的。现在，轮到我们全家一起奉献，一起牺牲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处理着卖房事宜。王哥那边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诚心买家，价格也谈得非常理想，二百三十万，全款。
签合同那天，我妈被我硬拉到了中介公司。她全程一言不发，脸色灰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当我的名字签下去，红色的印泥按在合同上时，我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
我知道，她不是为即将失去的房子而哭，她是为她即将失去的、安逸的、可以随意吸血女儿的晚年生活而哭。
拿到钱后，我第一时间，当着我妈的面，转了一百八十万给林强。
“弟，三十万还债，剩下的一百五十万，是你的创业基金。”我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不用写借条，这是姐姐和妈对你无条件的支持。你要记住，这是我们全家勒紧裤腰带，住小黑屋，吃糠咽菜给你凑出来的钱。你一定要争气，把我们全家的‘福气’，都给挣回来。”
林强看着手机里那一长串的数字，眼睛都直了。前几天的愤怒和羞耻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反复确认着余额，激动得语无伦次。
“姐！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能成！我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