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看着他那副样子，眼神复杂。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我笑了笑，收回手机：“好日子就不用了。我们还是比较喜欢吃苦的日子。对了，我已经租好房子了，就在城西的旧城区，一个月三百块。我们明天就搬家。”
“什么？！”
3
我们新“家”的味道，是发霉的墙壁、堵塞的下水道和隔壁公共厕所飘来的混合气味。
那是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拆”字，但看样子，这字已经写了好几年了。
我们的房间在顶楼，六楼，没有电梯。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单间，被我用一块布帘隔成了两个空间。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做饭要去楼道的公共厨房，上厕所要下楼去那个气味冲天的公共厕所。
“林微！你让我们住这种鬼地方？”搬家那天，林强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斑驳掉皮的天花板，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这他妈是人住的地方吗？”
我妈刘兰则是一屁股坐在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木箱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黑心肝的女儿！这是要逼死我啊！”
我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收拾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大部分家具家电都卖了，剩下的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锅碗瓢盆。
“妈，弟，别抱怨了。”我把一个搪瓷盆放到一张缺了腿的桌子上，桌子晃了一下，“这才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你们想，我们把大房子卖了，把钱都给了弟弟，他现在是手握百万巨款的林总。我们做家人的，为他的事业吃点苦，受点累，算什么？”
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关不严实的破窗户，一股热浪夹杂着灰尘涌了进来。
“你们看，这里的邻里关系多淳朴啊。”我指着楼下光着膀子下棋的大爷，和在垃圾堆里翻找瓶子的老太太，“没有高档小区的冷漠，大家都很‘接地气’。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气息。妈，你不是总说怀念以前住大杂院的日子吗？这不就差不多吗？”
刘兰哭得更凶了。
林强则是一脸嫌恶地捂着鼻子：“我不住这里！我可是要干大事业的人，我怎么能住在这种贫民窟里？”
“当然了，你是林总嘛。”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所以这几天你就先住宾馆吧。等你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和住所，安顿下来了，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林“总”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仿佛自己已经是上市公司的CEO。他轻蔑地扫了一眼这个破败的房间，丢下一句“等我公司开起来，给你们买别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我妈的哭声。
“别哭了，妈。”我递给她一张粗糙的草纸，“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赶紧收拾一下，晚上我们还要开个家庭会议，学习一下你的吃苦精神呢。”
当天晚上，林强没有回来。我和我妈的晚餐，是两碗白米稀饭，配一小碟咸得发苦的酱瓜。
刘兰一口都没吃，只是呆呆地坐着。
我吃得津津有味。
“妈，你怎么不吃啊？这酱瓜味道不错，很有嚼劲。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你总说好东西要留给弟弟，让我多吃咸菜下饭。”我夹了一筷子酱瓜，放到她碗里，“快尝尝，回味一下当年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