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一直低垂、温顺的眼眸里，此刻清澈如寒潭，映着跳动的烛光，却没有一丝温度。
贰
将军府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沈未晞这个将军夫人，当得像个精致的摆设。沈砺从不与她一同用膳，从不踏入她的院子半步，偶尔在府中廊下遇见，他投来的目光也永远带着穿透她、在看另一个人的冰冷与疏离。
下人们都是人精，见主人如此态度，明面上虽不敢怠慢，暗地里的轻慢却显而易见。份例的炭火总是最次等的，送来时带着呛人的烟味；厨房的菜肴时常温吞不足热；请裁缝做衣裳，料子和款式也总是落后其他院子的夫人一等。
沈未晞对此恍若未觉。她每日晨昏定省，去老夫人院里问安，举止端庄，言语温婉，将"乖巧替身"的角色扮演得无懈可击。她甚至主动提出，将主院旁边那座最轩敞、景致最好的“汀兰水榭”锁起来，那是沈砺为林沅准备的，里面一草一木皆按她生前喜好布置，是将军府谁也不能触碰的禁区。
此举似乎取悦了沈砺，换来他一次罕见的正眼打量，虽然那目光中的审视多于认可。之后，下人们的刁难略微收敛了些，但也仅此而已。
这日，沈未晞带着贴身丫鬟云袖，在花园的荷花池边散步。初夏时节，池中荷叶田田，偶有几支早荷绽开粉嫩的花苞。
远远便看见一群衣着光鲜的女眷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女而来，是吏部侍郎的千金，柳依依。她倾慕沈砺已久，在京中贵女圈中人尽皆知。沈未晞与沈砺大婚当日，她据说在家哭肿了眼睛。狭路相逢，柳依依停下脚步，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沈未晞，毫不掩饰其中的嫉妒与鄙夷。
“哟，这不是将军夫人吗？”她声音娇脆，话语却带着刺，“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走动了？不去那汀兰水榭外守着，缅怀一下你那福薄的姐姐？”
空气瞬间凝滞。云袖气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想要理论，却被沈未晞轻轻抬手拦住。
沈未晞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淡得体的微笑，仿佛对方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柳小姐说笑。水榭是将军心意所系，未晞不敢打扰。倒是柳小姐，似乎对将军府内事务，颇为关切。”
柳依依见她如此平静，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更是不忿，冷笑道：“关切？我只是替沈将军不值！娶了你这么个木头似的替身，连正主一分气度都没有，真是辱没了‘将军夫人’这四个字！若不是仗着有几分像林沅，你以为你能踏进这将军府半步？”
字字诛心。
若真是那个被家族舍弃、心系夫君的柔弱替身，此刻只怕早已心难当，羞愤欲死。
可沈未晞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柳依依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俏脸，语气依旧温和：“柳小姐教训的是。夫君念旧重情，是天下皆知的美德。未晞能凭微末相似，伴其左右，已是幸甚。”
她这般油盐不进，反倒衬得柳依依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柳依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了半天，终究说不出更难听的话，狠狠一跺脚，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夫人！您就任由她这么欺辱您吗？”回到自己居住的听竹苑，云袖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道，“她凭什么那么说您！还有将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