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了几幅寓意吉祥、内容热闹的皮影戏——《龙凤呈祥》和《八仙过海》。在戏台角落,我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唯一小油灯。火苗微弱,仅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却使周围的阴影更加浓重。
支起小小的白色影窗,油灯放在其后。光影投射,皮影的轮廓落在影窗上,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孤独。
我摆弄着手中的签子,让影窗上的武将挥舞刀枪,仙女甩动水袖,哼着不成调的戏文,声音干涩,在空旷的戏台间回荡。
起初,台下空无一人,只有雨声伴奏。
我眼角余光捕捉到,戏台对面的黑暗中,似乎多了些模糊的影子。他们静静地站着,仿佛被光影吸引的镇民。
心中掠过一丝窃喜,有人看,就有希望!我精神一振,手下更加卖力,皮影翻飞,试图演得更精彩些。
直到我无意中,碰到了箱子里那个特殊的皮影——那个“血浸七窍”的女丑角。
这是我从不轻易触碰的影人,据说曾祖父从南方带回。现在,手指刚碰到它冰凉的牛皮,寒意便顺指尖袭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异变陡生!
我捏着签子的手指根本就没动!
女丑角的皮影在影窗上扭曲舞动,动作僵硬诡异,脱离了戏文的节拍。七窍流血的夸张造型,在昏黄灯火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似乎带着冲破影窗的怨恨。
我汗毛直竖,心脏仿佛被冰冷的手紧握。
猛地,我扭头看向台下。
透过破损的窗棂,微弱的月光让我看清了那些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模糊“观众”……
他们的脚下,空空如也。
他们没有影子!
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黏在皮肤上,比雨水更冷。
油灯的火苗狂跳,仿佛随时会熄灭。影窗上,女丑角无声地疯狂舞动。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冰冷潮气。
“后生仔……你的影子里……有东西啊。”
我猛地转头,身边空无一人。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那如影随形的注视感。
2 棺爷
老者的声音冰冷如蛇,迅速消失,连同阴冷潮气,仿佛未曾出现。
我突然站起来,心跳如鼓。环顾四周,除了我的喘息和细雨声,四周静悄悄的。影窗上的皮影女丑角也静止了,仿佛刚才的疯狂舞动只是幻觉。
但台下那片空荡,以及脑海中灰爷急促的、带着颤音的警告——“别看了!快收东西!走!”,都在提醒我,刚才的一切真实不虚。
“无影观众”……我的影子里有东西……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手忙脚乱地熄灭油灯,胡乱将皮影塞进箱子,尤其是那个邪性的女丑角,我用棉纸裹了好几层,才敢放进角落。背上箱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戏台,逃离了那片被诅咒般的黑暗。
我蜷缩在戏台下的角落,背靠冰冷的墙壁,一夜未眠。皮影箱紧抱在怀中,灰爷沉默不语,枣木雕像微温,像一块冷石,压在心上。
天刚亮,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我刚要入睡,就被喧闹声和斥责声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