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十分钟,老爷子看完了。
他取下眼镜,把平板还给我。
“这些数据,哪里来的?”
“一部分是公开的财报,一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市场调研和模型测算。”我如实回答。
“模型?”老爷子挑了挑眉。
“对。基于历史数据、行业趋势、竞品动态和宏观经济指数,建立的一个预测模型。”
我说得云淡风清。
这玩意儿,是我爸公司里,实习生都要会做的基本功。
老爷子沉默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佛珠,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在打盹。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你觉得,裴家的问题,出在哪?”
我心里有数。
这是在考我。
答得好,我或许能在这个家里,换一种活法。
答不好,我今天就白威风了。
“老爷子,恕我直言。”
我微微欠身。
“裴家最大的问题,不是产业老化,不是管理僵化,更不是缺钱。”
“最大的问题是,你们把‘贵族’这个词,当成资产,而不是负债。”
老爷子的手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着我。
那双眼睛,浑浊,但锐利。
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
“真正的资产,是可以增值,可以产生现金流的东西。比如技术,比如品牌,比如渠道。”
“而‘贵族’这个身份,在现代商业社会,很多时候是负债。它让你们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放不下身段,看不清市场。”
“它让你们沉浸在过去的荣光里,用‘传承’和‘风骨’当借口,拒绝改变。”
“你们守着的不是家业,是一座漂亮的博物馆。”
“博物馆,是需要门票收入来维持的。而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卖出门票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
裴烬的呼吸都变重了。
我看着老爷子,把我想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成败在此一举。
老爷子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淡,但很真实的笑。
“有意思。”
他说。
“多少年了,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丫头,你说的这些,我懂。”
“但裴家这么大,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想怎么做?”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我不想怎么做。”
我摇摇头。
“我只是个刚过门的媳妇,没资格对裴家的事指手画脚。”
“我今天做的PPT,只是想告诉三伯母一个道理。”
“钱,不俗。”
“没钱,才俗。”
3
家宴第二天,我就接到了裴烬的电话。
“爷爷让你下午去公司一趟。”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复杂。
“所有家族核心成员都会到,开董事会。”
我一点都不意外。
昨天那份PPT,就是我递交的投名状。
老爷子接了,就必然有下文。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开始准备。
我没去翻那些高定的礼服,而是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最简单的黑色西装。
配上白衬衫,利落的马尾。
这是我在我爸公司实习时的标配。
是我的战袍。
下午两点,我准时出现在裴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