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里有话,文然自然听得懂。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优雅。
“是吗?那乔小姐可要小心了,”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吹了吹,“有些料子看着不起眼,却矜贵得很,不是谁都能碰的。万一碰坏了,可是要赔上一辈子的。”
说完,她放下咖啡,站起身。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婚服的款式,我不希望有任何乔小姐你个人的风格。我想要的,是沈太太该有的端庄和大气。”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下达命令,“图纸三天内给我,我不希望在上面看到任何多余的、不该有的东西。”
她所谓的“不该有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送走文然这尊大佛,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看着满墙的设计稿,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三年来,我为沈昭设计的每一件衣服,都融入了我全部的心血和情感。我了解他身体的每一个尺寸,熟悉他喜欢的每一款面料,甚至知道他左边肩膀比右边略低零点五公分,会在剪裁时悄悄做调整。
我的设计里,藏着我对他的爱意。
而现在,他要我亲手为他和另一个女人,缝制一件举世瞩目的嫁衣。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
接下来的三天,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不眠不休。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叫嚣着,随便画个设计稿应付过去,反正他们有的是钱,什么样的天价礼服找不到?另一个却在低语,乔月,这是你职业生涯的一部分,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最终,专业精神战胜了个人情感。
我可以恨沈昭,但我不能侮辱我自己的作品。
我翻遍了所有顶级的婚纱设计杂志,研究了皇室婚礼的经典礼服,最终,决定为文然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融合了中式盘扣和西式鱼尾裙摆的礼服。
而给沈昭的……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他穿着西装的模样。
他天生就是个衣架子,无论穿什么都好看。但我知道,他最喜欢的是一款带着暗纹的意大利顶级羊毛面料,那种面料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光泽,低调又奢华,像他的人一样。
我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了他的轮廓。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第一次为他设计西装的那个下午。
那时,我还只是个刚毕业的设计系学生,在一家小工作室打工。沈昭作为投资人来视察,一眼就看中了我画的一张设计稿。
他说:“你的设计很有灵气。”
后来,他成了我唯一的客户。他为我开了这间京市最顶级的私人定制工作室,给了我无限的创作自由和最好的材料。
他把我捧得很高,让我一度以为,我是特别的。
现在想来,他或许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件趁手的工具,一个能让他随时保持体面的高级裁缝。
三天后,我将设计稿发给了文然。
她很快回了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满意:“设计稿我看了,还不错。就按这个做吧,面料要最好的。阿昭那边的尺寸,你应该有吧?”
“有。”我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别出什么岔子。”她叮嘱了一句,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