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水混着泥浆流进盆里。我颤抖着手,把车前草粗粗冲洗掉泥,撕成小段扔进盆里,又用炕沿上烧得滚烫的破铁罐(里面只剩一点温吞水)反复烫洗、挤压,把那点浑浊的、带着青草涩味的汁水挤进瓦盆的雨水里。

“小宝,乖,喝下去……”我扶起他,用豁口的粗瓷碗舀起那碗浑浊的药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他呛咳着,但好歹咽下去大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门外张桂香的骂声更凶了,还夹杂着苏大柱那混不吝的吼叫:“娘!别跟她废话!砸门!把她和那小杂种扔出去!”

“砰!”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宝身体猛地一松,急促的呼吸竟真的……缓了下来!

小脸的青紫褪去,虽然依旧滚烫,但不再抽搐,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成了!那诡异的知识库,是真的!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袭来,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响,门板眼看就要散架。

我迅速把剩下的车前草汁水藏好,把小宝轻轻放在炕里侧最干燥的角落,用仅有的破棉被裹紧。

然后,我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走到门后。

“哐当!”一声巨响,腐朽的门栓终于断裂!门被猛地撞开,风雨裹挟着两个黑影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张桂香,干瘦刻薄,一身深色斜襟褂子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剜向我。

她身后跟着她那游手好闲的儿子苏大柱,虚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和贪婪,手里还拎着根粗木棍。

“贱人!还敢躲?!”张桂香尖声叫骂,枯瘦的手指直戳到我鼻尖,“银镯子呢?交出来!那是我苏家的东西!你个扫把星,克死我儿子,还想霸占?!”

苏大柱立刻帮腔,唾沫横飞:“就是!赶紧的!不然把你和那小杂种扔猪圈去!看谁还敢要你!”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流进脖子里。

我看着眼前这对豺狼母子,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贪婪,看着他们身后那片灰蒙蒙、仿佛没有尽头的雨幕。原主那懦弱、绝望、最终被逼上绝路的记忆碎片还在脑中翻腾。

但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苏禾,又不是苏禾。

我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脸上的雨水,而是从自己湿透的、单薄的衣襟里,摸出了那对仅剩的、属于原主的嫁妆——一对沉甸甸的、样式老旧的银镯子。

银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张桂香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地伸出手:“拿来!”

我没有立刻给她,反而迎着她那刀子似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砸在风雨声里:

“镯子,可以当了还生产队的债。”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大柱手里那根蠢蠢欲动的木棍,最后落回张桂香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但是,这三间破屋,是建国的名字,写在房契上。你们,无权赶我和小宝走。”

张桂香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媳妇会说出这种话。

她脸上的刻薄瞬间被错愕取代,随即是更汹涌的怒火:“反了!反了天了!一个寡妇,还敢顶嘴?!房契?房契在我手里!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