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
我整理一份旧的人事档案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英姿勃勃,笑容灿烂。
是霍锋。
照片里的他,和现在判若两人。没有那身煞气,没有眼里的冰冷,只有属于年轻人的阳光和锐气。
我鬼使神差地把那张照片收了起来,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厂里停电,档案室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找蜡烛,却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档案架。
“轰隆”一声巨响。
沉重的铁架子朝我倒了下来。
我吓得尖叫,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落入一个坚硬又带着一丝暖意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冷冽的烟草味包裹了我。
是霍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蠢货。”他在我耳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惊魂未定,抬头看他。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喷在我脸上的温热呼吸。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小声问。
“巡逻。”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扶着我站稳,“没受伤吧?”
“没……没有。”
他松开我,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亮了黑暗。
火光跳跃,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我看着那道疤,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
是什么,让一个那样阳光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待在这。”他把打火机放在桌上,转身去扶那个倒下的档案架。
那架子很沉,我一个人根本挪不动。但他很轻松地就把它扶了起来,重新固定好。
“谢谢你。”我说。
他没理我,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陈念,”他背对着我,“有些事,别好奇。”
他的声音很冷,像是在警告。
我心里一颤,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知道我看到了他的档案。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桌上的打火机还亮着,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像我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
第二天,厂里出了件大事。
主管生产的王副厂长,在巡视车间的时候,被一个失控的吊臂砸中了腿,当场就昏了过去。
厂里乱成一团。
霍锋是第一个冲到现场的。
我当时正好去车间送一份档案,目睹了全过程。
所有人都吓傻了,只有霍锋,冷静得可怕。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工人清理现场,然后用急救知识给王副厂长做了简单的包扎,为救护车的到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处理伤口时,动作熟练又专业,眼神专注,和我平时见到的那个冷漠的保卫科长完全不同。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照片里那个穿着军装的他。
一个真正的军人,即使脱下了军装,骨子里的东西,也永远不会变。
王副厂长被送走后,霍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他满不在乎地想用衣袖随便擦擦。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