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到时候你多担待”、“他们说话不好听,别往心里去”之类的废话。
这些话,结婚一年,我听了不下八百遍。
“我会去。”我先开了口。
他好像松了口气。
“需要准备什么礼物?”我问。
“不用,家里会准备。”
“好。”
对话结束了。
他去洗澡。
我去书房。
我们像两条精准运行的程序,互不干扰,也绝不出错。
我打开电脑,调出了裴氏集团旗下所有上市公司的股价图。
红的,绿的。
犬牙交错。
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缓慢的下跌趋势。
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心电图越来越平缓。
我把其中三家公司的资料调了出来。
一家做纺织,一家做远洋运输,还有一家是本地的老牌百货。
这是裴家的根基。
也是他们荣耀的来源。
更是他们腐朽的开始。
我看着屏幕上复杂的财务报表和数据模型,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礼物?
当然要准备。
而且,我要准备一份大礼。
一份能让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大礼。
2
去老宅那天,裴时亲自开车。
车不是他日常代步的那辆。
是一辆很老派的黑色宾利,造型沉稳,甚至有点笨重。
据说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型号。
“没必要这样。”我说。
“有必要。”裴时目视前方,“在他们眼里,连车牌号都有讲究。”
我没再说话。
裴家的老宅在西山。
不是现在那些开发商搞出来的所谓别墅区。
是真正意义上的私家庄园。
从山脚的牌坊开进去,还要走十分钟盘山路。
路两边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百年松柏。
空气里都是那种老钱堆出来的、安静又压抑的味道。
车停在主楼前。
一栋民国风格的青砖建筑。
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清一色都是这种低调但昂贵的款式。
像一场葬礼。
有佣人过来开车门。
裴时下车,绕过来给我开了门。
他朝我伸出手。
我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心很干,有点凉。
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身体接触,演戏的一部分。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就扑面而来。
混着老旧木头和书画纸墨的味道。
我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它让我想起博物馆。
里面陈列的,都是已经死了的东西。
客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中式盘扣上衣,女人则是各种款式的旗袍。
他们手里端着茶杯,小声交谈着。
脸上挂着得体而疏远的笑容。
我们一进来,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像探照灯。
审视,挑剔,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穿着一件香槟色的及膝连衣裙。
知名设计师的工作室定制的,面料是最新科技合成的丝绸。
轻便,舒适,而且能恒定体温。
在一众旗袍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像闯进了一场古装剧的片场。
一个穿着翡翠绿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她是裴时的姑姑,裴书敏。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重点在我的裙子上停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