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琅嬅正斜倚在软榻上小憩,忽闻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只见富察夫人携着一封密信跑入内殿,急声道:“娘娘,您瞧瞧,这魏嬿婉家中竟暗通乌拉那拉氏!她怕是早被娴妃收买,潜伏在您身边图谋不轨!”

琅嬅闻言,茶盏险些脱手。她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魏嬿婉。

魏嬿婉心头剧震,暗忖:“金玉妍的局,果然来了!”

富察夫人上前一步,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魏嬿婉脸上,厉声叱道:“贱婢!背主求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知晓?!”

魏嬿婉扑通一声跪下,眼中含泪哭道:“娘娘明鉴!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娘娘替奴婢做主……”

琅嬅凝视她良久,见她神色哀切,不似作伪,终是轻叹一声,伸手虚扶:“起来吧,本宫信你。”

富察夫人见状,登时急了:“娘娘!此等背主之人,岂能轻饶?若不严惩,日后宫中人人效仿,还如何立威?”

魏嬿婉缓缓起身,低垂的眸中闪过冷意。她心知,这不过是金玉妍设下的第一道陷阱,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既然她执意要斗,那便奉陪到底!

启祥宫内,金玉妍斜坐在牡丹榻上,吃着水果,忽而冷笑一声,“此番布局,定要教那富察琅嬅血崩而亡。至于魏嬿婉那个不知死活的贱婢,三番两次坏本宫好事,这次定要让她彻底消失!”

贞淑捧着手炉近前,压低声音道:“主子妙计,只是若被查出如何是好?”

金玉妍朱唇微勾,执起案上密信往炭盆里一掷。火舌倏地窜起,映得她眉眼间尽是狠戾。

“怕什么?富察夫人那个蠢货,早因素练之事恨毒了魏嬿婉。即便东窗事发,扳不倒皇后,富察家也惹一身骚。”

几日后,进忠安排在启祥宫的小太监匆匆汇报:“金玉妍准备动手了,她让那个太医加大药量,想让皇后立刻毒发。”

魏嬿婉眼中寒光一闪:“来得正好,是时候让她尝尝苦头了。”说着立刻派王蟾找进忠收网。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医院值房,进忠利落地撬开药柜暗格,将太医与金玉妍往来的密信尽数纳入袖中。

次日,富察琅嬅手中捻着佛珠,心绪不安,显然为魏嬿婉之事烦忧。

忽听莲心来报,说是魏嬿婉求见,有事禀告。

琅嬅指尖微滞,抬眸望向殿外那抹隐约可见的倩影,略一沉吟:“宣。”

魏嬿婉垂首入内,未发出半点声响。她行至殿中盈盈下拜,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包裹的物件:“奴婢斗胆,请娘娘过目此物。”

琅嬅接过锦帕,层层展开后神色骤变。待看完帕中密信,原本温婉的眉眼渐渐凝起寒霜。

魏嬿婉适时开口,将金玉妍暗中勾结太医、意图谋害皇嗣的阴谋娓娓道来。

“好,好得很。”

琅嬅忽然轻笑出声,笑意未达眼底,“本宫竟不知,金氏有这般能耐。来人,宣金氏即刻觐见!”

魏嬿婉见状轻声道:“娘娘息怒。金贵人行事缜密,若此刻传唤,只怕早有后手,咱们不妨先按兵不动,来个将计就计。”

琅嬅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后渐渐平复,抬眸望向魏嬿婉,目光中的凌厉渐渐化作信任:“嬿婉,你的意思是?”

“奴婢愚见,不如……”魏嬿婉趋前两步,声音压得极低。

琅嬅听着听着,紧绷的肩颈渐渐放松,眼底浮现出赞赏之色。

待魏嬿婉说完,琅嬅已完全恢复往日从容,笑道:“就依你所言。本宫与腹中孩子,便托付给你了。”

“娘娘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这些年承蒙娘娘厚爱,悉心栽培,奴婢定不负所望。”

是夜,长春宫烛火通明,次日皇后“突发急症”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宫探病的宫人来往不绝,却都被拦在殿外。暗处,一双双眼睛正紧盯着这场风波突如其来的变化。

皇帝震怒,命毓瑚彻查此事。

魏嬿婉借进忠之手,将关键线索递至毓瑚跟前。毓瑚察觉其中关窍,很快来龙去脉便呈至御前,皇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搜查启祥宫。

侍卫破门而入,翻箱倒柜,不仅搜出了红颜枯的残渣,更在暗格之中寻得金玉妍与太医往来的密信。

字字句句,皆是谋害皇嗣的铁证,再无可辩。

金玉妍被押至御前时,犹自强撑镇定,巧言令色,妄图推诿。毓瑚冷笑一声,将她的谋划一一拆解,从如何收买太医,到如何调配毒物,桩桩件件,严丝合缝,直逼得她哑口无言。

皇帝怒极,当即下旨:“金氏幽禁宫中,待产下皇嗣后,即刻打入冷宫!贞淑杖毙,尸首遣返玉氏,以儆效尤!”

夜色沉沉,烛影摇红。

魏燕婉的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映在窗纸上,将她的影子拉得纤细而单薄。

她刚沐浴过,发梢还带着湿意,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猫儿踩过落叶,几乎无声。可她知道是谁来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进忠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将门掩上。他站在暗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令主儿。”他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进忠公公,这么晚了,有事?”她故作不知,转身看向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刻意放慢,像是毒蛇逼近猎物。直到他站定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将她彻底困在方寸之间。

“奴才是来讨赏的。”

他嗓音低哑,目光却灼热,撩起她颈边一缕湿发。

魏燕婉眼波流转,轻笑一声,款款起身。手顺着他的袖口攀援而上,如蛇游走,缓缓抚过手臂、肩胛,最终停在胸膛。

她微微倾身,吐气如兰:“公公想要什么赏?是金银珠玉……”

指尖轻点,向下滑去,勾住他的腰带,轻轻一扯,“还是,奴婢这个人?”

进忠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狠得几乎要捏碎骨节。他呼吸粗重,喉结剧烈滚动,眼底翻涌着欲念。

僵持片刻,他猛地松手,后退半步,抬手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襟,垂眸掩去眼底暗潮,“令主儿说笑了,您明知道……奴才这副身子,给不了您什么。”

魏嬿婉不退反进,歪头瞧他,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摩挲着他紧绷的下颌。

“是吗?可本宫瞧着,公公方才倒不像是什么都给不了的样子。”

进忠猛地退后半步,似被火灼,可那双狭长的眸子却仍死死攫住她,眼底翻涌着近乎噬人的暗潮。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二人身影交叠,一室凝滞。

半晌,他忽地低笑一声,“令主儿胆子真大,就不怕玩火自焚?”

魏嬿婉眼波流转,纤指轻点他胸口,察觉他肌理骤然绷紧,笑意愈深:“那公公敢烧我吗?”

进忠呼吸蓦地一沉,眼底暗色翻涌,似猛兽挣链,几欲将她拆吞入腹。

恰在此时——

“嬿婉,皇后娘娘传召。”春婵的声音自门外轻轻响起。

他身形蓦地一滞,眼底翻涌的情绪骤然收敛,如潮退于瞬息。后退半步,低眉垂首,嗓音嘶哑,“主儿且去,奴才稍后再行离开。”

小门合上的刹那,魏嬿婉垂眸,唇角笑意渐深。

风波方歇,朝堂又起波澜。

乾隆十年秋,蒙古诸部使者入京朝觐,言辞恳切地请求皇帝下嫁嫡公主,以结秦晋之好。消息传至朝堂,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弘历当即将几位重臣召至养心殿议事。

理藩院尚书庆复率先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和亲实乃上上之策。科尔沁十万铁骑陈兵边境,若能以一女子平息干戈,实为社稷之福!”

“荒谬!”傅恒厉声打断,眼中怒火难掩,“我大清铁骑横扫天下,何时沦落到要靠女子和亲来换取太平?”

礼部尚书阿桂见皇帝面色阴沉,连忙打圆场:“臣以为,若真要下嫁公主,不妨先封为固伦公主,以示天家恩宠。”

弘历坐于御案前,眉头紧锁。他心中所虑,远不止科尔沁一部。西北准噶尔虎视眈眈,边疆局势暗流涌动。

此次和亲,或许正是稳定边疆的良机。只是这步棋该如何走,还需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