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帘,慕清雪趴在演武场的石桌上,用剑尖拨弄着积水里的落花。远处传来掌门师伯的训话声,像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清风渡......封山苦练......"她打了个哈欠,剑锋一斜,竟将飘落的雨珠凝成水线,在剑尖聚成晶莹的小球——这手"滴水成冰"的巧劲,还是冬天时偷学厨房刘叔玩杂耍时悟的。
"练剑练剑,每天都是基础十三式。"她用剑尖挑起飘落的桃花,看着花瓣在剑刃上碎成粉末,忽然想起三师兄陈烈屋子里那些古怪的铜人傀儡。那日她偷溜去藏经阁抄话本,路过偏殿时,正见陈烈对着八卦图摆弄机关,青铜小人儿竟能舞刀弄枪,眼珠还会滴溜溜转。
"奇门遁甲......"她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鎏金荷包。里头装着从山下黑市淘来的核桃酥,原本是打算哄藏经阁老猿开门的。此刻眼珠一转,忽然跳起来拍掉裙摆上的花瓣,"师兄师姐们都在山上,这不就是现成的宝库么?"
陈烈的机关阁飘着一股松香,慕清雪刚掀开竹帘,就见三师兄正趴在地上鼓捣一堆齿轮,后脑勺的发辫沾着木屑。
"三师兄这机关术真是出神入化!"她捏着嗓子惊呼,"上次那会飞的纸鸢我至今难忘,若是拿来送信,怕是比信鸽还快三倍呢!"
陈烈的耳朵霎时红到耳根,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那、那只是雏形......"
"什么雏形!"慕清雪蹲下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瞧着比藏经阁的《天工开物》图示还精妙!师兄若是肯教我摆个最简单的迷踪阵,我......我就把西街老字号的核桃酥全孝敬您!"说着晃了晃荷包,酥香混着糖霜味飘出来。
陈烈的喉结滚动两下,忽然咳嗽两声:"咳,奇门遁甲讲究天盘地盘,先从阴阳十八局学起......"话未说完,指尖已在沙土上画出九宫格,"看好了,阳遁一局甲子戊落坎宫......"
两个时辰后,慕清雪握着炭笔在宣纸上狂草记录,什么"蓬任冲辅禽心柱芮英"九星方位,什么"休死伤杜景惊开"八门吉凶,直记到手腕发酸。陈烈见她小本本上画满歪歪扭扭的八卦图,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拿去,入门级的遁甲盘,别弄坏了。"
她捧着罗盘蹦起来,发间的玉簪歪到一边:"三师兄最好了!等我学会破阵,定要帮你改良那会飞的纸鸢!"
苏月璃的暗器阁垂着湘妃竹帘,慕清雪隔着帘子就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师姐今日穿了红黑襦裙,正擦拭袖箭,十八支柳叶镖在檀木托盘里泛着冷光,尾端粉色丝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师姐这手法,当真是'柳叶过眉不伤发'呢。"慕清雪掀开帘子,故意将蜜渍金桔的甜香散出去,"我可是绕开了王厨娘的眼皮子,特意用了九蒸九晒的松子仁......"
"又想偷师?"苏月璃头也不抬,指尖忽然一动,一支镖"咻"地钉入廊下灯笼,正将慕清雪悬在指尖的金桔劈成两半。少女惊呼着后退半步,就见师姐旋身而起,袖口翻折间露出暗格,"看好了,'袖里春'需借巧劲——"
亥时三刻,慕清雪的指尖已经被镖尾丝绦勒出红痕。苏月璃用银针挑开她的袖扣,在锦缎内衬上画下机关图:"真正的暗器高手,要让对手看不出你何时出手。"她忽然从发髻取下金雀步摇,往慕清雪衣襟上一别,"这簪头里藏着七枚透骨钉。"
离开暗器阁时,慕清雪怀里多了个牛皮囊,装着师姐自制的"袖里春"改良版图纸。小本本上新增批注:"发射角度需配合呼吸,练习时可含口水在口中稳劲",旁边还画着个吐泡泡的鬼脸。
慕清雪蹑手蹑脚溜回院子,忽见隔墙人影如孤松立雪,长剑在月下划出冷冽弧光——是韩越在练剑。她唇角一扬,指尖摸向发间金雀步摇。
"冰块脸怎么天天练剑啊?不无聊吗?"她躲在树后偷笑,捏着步摇的手却在发抖。师姐说这簪头藏着七枚透骨钉,需借腕力旋出,可她试了三次都没找准角度。眼看韩越剑势渐急,她一咬牙,踮脚甩动手腕——
金雀步摇「嗖」地飞出,却在半空打了个旋,径直朝韩越面门飞去!少年忽然收剑转身,衣摆带起的风竟将暗器吹得偏移三寸,钉入她耳畔的梨树上,尾端还在晃荡。
"慕、清、雪。"韩越的声音像浸了冰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吐了吐舌头,看见自己刚才甩动手臂时,袖口露出半截苏月璃画的机关图。月光下,韩越的目光掠过她发间凌乱的碎发,忽然伸手摘下她鬓边的梨花瓣:"用'袖里春'至少要藏到肘间——"他指尖点在她小臂内侧,"这里。"
她仰头看他眉间微蹙,故意凑近:"原来韩兄也懂暗器?不如教教我如何......"
"苏月璃竟把'金雀步摇'给你了。"他忽然退后半步,目光落在树上的暗器,"这是苏家嫡女才配学的手法,她倒舍得。"
“那是因为本小姐天赋异禀呀!而且还超努力的哦!”她得意地晃了晃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