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写字楼像座冰窖，林翎盯着会议桌对面的鹿箓，他的领带是她送的圣诞礼物——藏蓝色底纹上织着像素猫爪印。此刻，那抹温柔的图案正被他的手指揉得发皱，像他们即将破裂的联名项目。
"我反对将基金收益用于员工福利。"鹿箓的声音像他此刻的眼神，冷得能结冰，"智能合约明确规定资金只能用于劳动者权益保障，不能挪作他用。"
林翎握紧手中的提案，指节因用力泛白。她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曾映过天台的月光、她锁骨的红痕，此刻却只剩代码般的冷漠："游戏公司高层要求项目盈利反哺员工，这是保住项目的唯一办法。"
"所以你要背叛我们的初心？"鹿箓的眉骨扬起锋利的角度，像他写过的最严苛的代码规范，"那些建筑工人、外卖骑手的信任，在你眼里只是换取高层支持的筹码？"
会议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林翎感到指甲掐进掌心，却比不过心口的刺痛。她看见他领口的像素猫爪印歪向一边，像她昨夜帮他系领带时，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原来从那时起，裂痕已在代码里滋生。
"这不是背叛，是妥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职场不是童话，我们必须学会在规则里生存！"
鹿箓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像素猫徽章，那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定情信物，此刻却被他的眼神灼得发烫："你变了，林翎。那个在消防通道说'要修补漏洞'的人，去哪了？"
她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领带夹上的游戏手柄在日光灯下闪烁，像段即将删除的代码。胸口的徽章忽然硌得生疼，她伸手扯下它，别针在衬衫上划出一道裂口，露出里面的锁骨——那里有他去年冬天留下的吻痕，如今已淡得像段模糊的区块链记录。
凌晨三点，技术部的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林翎看着屏幕上被篡改的基金智能合约，指尖在键盘上停滞。鹿箓的工位空着，咖啡杯里的冷掉的黑咖啡上飘着落叶，像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漏洞可以修补，信仰不能妥协。
"需要帮忙吗？"身后传来陌生的男声，是新调来的区块链工程师，"鹿总监说您可能需要支援。"
"他在哪？"林翎转身，看见年轻人领口别着像素剑齿虎徽章——那是项目组的新周边，却独独少了对应的像素猫。
"鹿总监申请去深圳分公司了。"年轻人的眼神带着惋惜，"今早的董事会后。"
林翎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办公桌才稳住身形。鹿箓的工位上，数位板还开着，屏幕停留在未完成的像素画：戴着礼帽的猫与虎背对背而坐，中间是断裂的区块链。她伸手触碰画面，虎尾的像素块忽然崩解，像他们昨夜在电话里的争吵——他说"你已经不懂代码的尊严"，她说"你根本不懂职场的生存法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父亲戴着像素猫手套，那是她用项目周边改的。照片里老人笑得开怀，丝毫不知这个项目正在分崩离析。林翎忽然想起基金会收到的第一封感谢信，来自一个用NFT收益治好了女儿白血病的外卖骑手，信里说"你们的漏洞，是我们的光"。
她跌坐在鹿箓的转椅上，闻到残留的雪松香水味。抽屉半开着，露出她送的像素猫摆件，猫爪下压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每个字节都在想你，除了那些正在执行删除指令的。
泪水忽然决堤，她想起他说区块链不可篡改，却忘了人心比代码更善变。像素猫摆件在掌心发烫，像他们曾经炽烈的爱情，此刻却要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平安夜的雪落在天台上，林翎望着鹿箓的背影，他的头发被雪染白，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代码文档。他的西装少了颗袖扣——那是她偷偷拿走的，此刻正躺在她的工卡套里，像块冰冷的墓碑。
"为什么要修改智能合约？"他没有转身，声音被风雪撕碎，"是因为广告公司的年终奖，还是客户的暗示？"
"是因为我们要活下去！"林翎冲上前，雪花落在她睫毛上，"你以为高层真的在乎什么劳动者基金？他们要的是KPI，是股价！"
鹿箓转身看她，雪花落在他镜片上，融化成水珠滑下。林翎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妆容花了，头发乱了，像个战败的士兵。她忽然想起求婚那晚，他说"我会用代码为你建造城堡"，此刻城堡的砖块正在她手中崩解。
"你知道吗？"他抬手拂去她肩头的雪，动作却僵在半空，"当你修改合约的那一刻，区块链上的每个节点都在记录你的背叛。"
"那你呢？"她抓住他的手腕，隔着西装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你申请调岗，不也是在逃避？"
鹿箓的眼神剧烈震动，像遇到无法解析的异常代码。雪越下越大，他的睫毛上凝着冰晶，让他看起来像座即将融化的冰雕："我只是...想离那个连像素都在说谎的你远一点。"
这句话像把刀，精准地捅进她的心脏。林翎松开手，后退半步，鞋底在积雪上打滑。她望着他胸前的剑齿虎徽章，想起曾经的联名NFT，那些藏着心跳的代码与像素，此刻都成了讽刺的注脚。
"祝你在深圳找到不会说谎的像素。"她转身走向玻璃门，雪花钻进领口，冷得刺骨。身后传来鹿箓的叹息，像段被终止的程序，在雪夜里轻轻回荡。
推开门的瞬间，工卡套里的袖扣掉在地上，滚进雪里。林翎没有回头，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算区块链也无法修复——比如信任，比如爱情，比如那个曾以为能永远修补漏洞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