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无情地照亮了驾驶舱每一个角落。空气中还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和铁锈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电子元件过热烧焦的臭氧气息。陆远瘫在驾驶座上,后背被冷汗浸透,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椅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冻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的刺痛,那是极度恐惧后留下的生理反应。
“管理员身份确认:陆远。”
“绑定程序启动中……”
“基础权限加载完成。”
“彼岸号安全屋,竭诚为您服务。”
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钢针,扎进他混乱不堪的大脑。管理员?安全屋?服务?去他妈的服务!刚才车外那场血腥高效的“屠宰”,还有车厢深处那个喊着“饿”的、看不见的存在,以及眼前这个拿着怪物核心、笑容诡异的管家……这他妈算哪门子服务?!
车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手中那颗布满搏动暗红血管纹路的黑色核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管家模糊面容上那抹标准化的微笑,在幽蓝指示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仿佛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假面。
“先生,”管家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出去倒了杯水,“绑定程序已初步完成。您现在是彼岸号的合法管理员,对安全屋的日常运行与内部规则拥有最高决策权。当前能量核心状态:驳杂,污染度中等偏高。建议立即进行净化或烹饪处理,以免能量逸散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小小姐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拧紧了陆远心脏的阀门。那个声音…那个喊饿的声音…就在他身后的黑暗里!
他猛地扭头,视线再次投向驾驶座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幽蓝的指示灯光芒只能照亮过道入口附近很小一块区域,更深处依旧是一片吞噬光线的浓墨。但这一次,在那片浓墨的边缘,他清晰地看到——
一只小小的、苍白的脚。
没有穿鞋,脚趾纤细,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见阳光的瓷白。它就那么突兀地踩在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地板上,脚踝处能看到一小截同样苍白的、沾着些许不明暗褐色污渍的裙摆边缘。
冰冷,空灵。真实的存在。
“咕咚。”陆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压过了恐惧——逃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钢铁棺材!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驾驶座上挣扎起来,双腿因为脱力和恐惧还在微微颤抖。他踉跄着扑向敞开的车门,视线死死盯着车外那片虽然污秽不堪、散发着恶臭,但至少属于“外面”世界的桥洞地面。
自由!只要跨出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沾着黑色粘液的车门框边缘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虚弱感猛地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的身体里抽离!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鸣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让他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呃啊!”陆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摔倒,重重地撞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
“管理员先生,”管家那平稳得令人发指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意味,“很遗憾地提醒您,彼岸号与您的绑定是深度且不可逆的。在完成初始适配阶段前,您与安全屋的距离超过十米,或者离开时间超过十五分钟,都将触发‘安全协议’,导致您遭受严重的能量反噬和精神污染侵蚀。刚才的体验,仅仅是轻微的警告。”
陆远捂着剧痛的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如浆般涌出。他抬起头,绝望地看向管家:“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放我走!我不当这该死的管理员!”
管家脸上的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依旧平稳:“我们是彼岸号的居民,而您是管理员。这是既定程序。至于离开……”他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动作优雅得如同在邀请客人进入宴会厅,“您随时可以尝试。但根据协议,安全屋将无法再为您提供庇护。外面的‘新鲜空气’,恐怕不如这里‘安全’。”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车外那片狼藉的、散发着浓烈污染气息的污迹。
陆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体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只被溶解的怪物留下的污迹,在幽蓝光芒下似乎还在微微蠕动。远处城市废墟中,非人的嘶鸣和令人不安的爆炸声隐约传来。离开这里?以他现在这种状态?恐怕走不出十步就会被黑暗吞噬,或者变成那种扭曲的怪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的挣扎。他靠在驾驶座上,眼神空洞,只剩下认命般的麻木。
“明智的选择,先生。”管家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微微颔首,“那么,关于这份初步回收的食材……”他再次举起手中那颗搏动着的黑色核心。
“随…随便你怎么处理…”陆远的声音嘶哑无力,他现在只想找个角落蜷缩起来,什么都不想管。
“明白。能量驳杂,建议深度净化后存储备用。烹饪风险偏高。”管家点了点头,拿着那颗核心,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驾驶舱,走向车厢更深处的黑暗。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平稳的吩咐:“另外,小小姐的‘画板’似乎缺少了必要的‘颜料’,她可能需要您的协助。”
颜料?画板?陆远脑中一片混乱。他挣扎着扶着椅背站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只苍白的小脚。它依旧静静地踩在灰尘里,似乎在等待。
恐惧并未消散,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驱使着他迈开了沉重的脚步。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驾驶座后方,走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绕过驾驶座的靠背,踏上通往车厢深处的狭窄过道。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幽蓝的指示灯光芒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过道很短,几步之后,空间豁然开阔了一些。这里似乎是车厢的起居区域,但一切都笼罩在浓重的阴影和厚厚的尘埃之下。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被防水布盖住的、形状不明的杂物。一张破旧的小餐桌歪斜地倒在地上。
而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坐在起居区中央,一张同样布满灰尘、但似乎相对完好的矮脚儿童凳上。
她背对着陆远,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几乎遮住了她整个瘦小的背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着大片大片干涸的、如同墨汁又像是凝固血液的暗褐色污渍的旧裙子。露出的脖颈和小臂,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的苍白。
她小小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截断裂的、只剩下短短一截的黑色炭笔。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摊开着一张边缘破损、同样布满灰尘的厚实白纸——那大概就是她的“画板”。
陆远停住了脚步,心脏狂跳,喉咙发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小女孩——小雅——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乌黑的长发如同幕布般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张同样苍白的小脸。她的五官很精致,却缺乏生气,像一尊冰冷的瓷娃娃。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瞳孔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不到一丝眼白。此刻,那双纯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空洞地“望”着陆远。
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灵魂发冷的虚无。
陆远感觉自己像是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坠入一片冰冷的、永恒的黑暗深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哥…哥…”小雅的嘴唇几乎没有动,那冰冷空灵的声音却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烈的渴望。“饿……画…没有…颜色…”
她的视线,或者说她整个存在的焦点,缓缓地、极其执着地,落在了陆远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陆远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右手上。他的指尖,因为刚才抠挖锁孔上的锈迹,擦破了一点皮,渗出了一小颗鲜红的血珠。
陆远瞬间明白了“颜料”的含义!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她要的是……血?!他的血?!
“不…不行!”陆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恐地握紧了拳头,将那只受伤的手指藏到身后。
小雅纯黑的眼睛依旧“盯”着他藏起的手,小小的身体似乎不易察觉地绷紧了。她没有再说话,但那股无声的、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饥饿感和失望感,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空气仿佛都变得更加粘稠、冰冷!陆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无形的力量贪婪地吮吸!
就在这时——
“哐当!哗啦!”
一阵剧烈的金属碰撞和碎裂声猛地从车厢的另一端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男孩兴奋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叫喊:“哈!拆开了!里面好多小轮子!”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小雅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氛围!
陆远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起居区另一侧,靠近车厢尾部的一个小隔间门口。
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他穿着一条同样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工装背带裤,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能看到皮肤下隐隐透出的、如同金属或某种晶体般的奇异光泽。他手里正捧着一个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老式机械闹钟,齿轮、发条、指针散落一地。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正兴致勃勃地用他那双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掌,试图将几个细小的齿轮强行按进一个完全不属于它们的位置。
“弟弟!阿铁!”管家陈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突兀地出现在那个隔间的阴影里。他的身影依旧模糊,但手中已经不见了那颗异化兽核心,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干净的抹布(虽然看起来也沾着可疑的污渍)。他正试图擦拭隔间门框上溅到的几滴新鲜黑色粘液。“我说过多少次,不要随意拆解功能不明的物品!尤其是管理员先生的私人物品!”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板的不赞同,但听起来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提醒。
“可是陈伯!你看!这些小轮子转起来多有趣!”阿铁兴奋地举起一个被他强行扭曲了形状的齿轮组,那东西在他金属质感的手指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想把它们装到‘小铁甲’的腿上!这样它就能跑得更快了!”他完全没理会管家的警告,反而开始兴致勃勃地捡拾地上的零件,试图进行他天马行空的“重组”。
“阿铁少爷,请注意地面清洁。您刚刚又把机油弄得到处都是。”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在管教一个特别淘气的正常小孩的纵容感。他弯下腰,开始用那块抹布擦拭地上的油污和零件碎片。
眼前这荒诞而混乱的一幕——管家在清理怪物粘液和机油,弟弟在拆解重组闹钟,妹妹在无声地索要鲜血作画——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远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安全屋?管理员?这他妈就是个装着三个恐怖“问题儿童”和一个诡异管家的移动疯人院!而他,就是那个被绑定的、无处可逃的倒霉蛋院长!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引擎在痛苦呻吟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紧接着,车厢内所有光源,包括驾驶舱那幽蓝的指示灯,都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亮度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再次席卷陆远全身,比刚才更甚!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混乱的“杂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能量核心净化完成,能量水平:极低(1.7%)。”
“安全屋基础防护力场强度下降至15%。”
“内部规则稳定性减弱。”
“建议管理员立即补充高纯度能量源。”
冰冷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哥哥…”小雅那冰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如同电流干扰般的尖锐杂音!她纯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陆远,小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只握着断炭笔的手攥得指节发白!一股更加强烈、更加混乱的精神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尖刺扎向陆远的脑海!陆远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微微扭曲!
“啊!我的小轮子!”阿铁也发出一声不满的尖叫,他手里那个被他强行扭曲的齿轮组,在能量波动的影响下,“咔嚓”一声彻底崩碎,细小的零件弹飞出去。他似乎被激怒了,那双泛着金属冷光的手猛地拍在地上!“不听话!拆掉!都拆掉!”他烦躁地低吼着,手掌接触的地板区域,金属表面竟然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如同被加热到临界点的烙铁!一股危险的能量波动开始在他身上聚集!
“能量水平过低!小小姐和阿铁少爷的状态开始不稳定!”管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凝重。他那模糊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小雅身边,一只戴着污渍手套的手轻轻按在小雅微微颤抖的瘦小肩膀上。一股无形的、带着某种秩序感的力量似乎暂时压制住了小雅身上散发出的混乱精神波动,让她剧烈的颤抖平息了一些。
同时,管家严厉的目光射向阿铁:“阿铁少爷!控制你的力量!你想把地板拆穿吗?!”
阿铁被管家严厉的目光一瞪,身上那股危险的能量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下去。他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看着地上散落的零件碎片,嘟囔着:“可是…它坏了…我想让它动起来…”
管家没有理会阿铁的委屈,他转向陆远,那张模糊面容上的微笑依旧存在,但在黯淡闪烁的光线下,却显得格外沉重和紧迫:
“管理员先生,如您所见。能量,是彼岸号存在的基础,也是维系‘规则’、稳定‘房客’状态的关键。当能量枯竭……”他的视线扫过暂时被压制但依旧眼神空洞的小雅,以及坐在地上生闷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开始软化变形地板的阿铁,意思不言而喻。“……混乱和崩溃将是唯一的结局。”
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最后的通牒:
“我们,需要进食。”
“您,需要做出决定:是坐在这里等待安全屋瓦解,大家一同回归‘余烬’,还是……行使您管理员的职责,为这个‘家’,找到活下去的‘食物’?”
家?陆远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景象——苍白索血的妹妹,金属拆家的弟弟,诡异微笑的管家,还有车外那个尚未散尽恶臭的屠宰场……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境感,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妈的!横竖都是死!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管家那张模糊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吃!现在就吃!把那破核心给我煮了!要快!”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还有!给我找点能包扎的东西!再来点吃的!真正的、人能吃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小雅那只依旧紧握着断炭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给她找根新的…笔。”
管家模糊面容上的微笑,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弧度,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惊悚。
“如您所愿,管理员先生。”他微微躬身,动作流畅地转身,走向车厢尾部那个应该是厨房的隔间,身影迅速消失在阴影里。空气中只留下他最后一句平稳的吩咐:
“阿铁少爷,请收拾好您的‘玩具’。小小姐,请稍安勿躁,您的‘颜料’和新画笔很快送到。”
“至于您的伤口和食物,先生,”他的声音从厨房隔间里传来,伴随着一阵令人不安的、仿佛钝器在切割坚韧肉筋的闷响和某种粘稠液体被倾倒的“咕噜”声,“请稍等片刻。宵夜……您希望清蒸还是刺身?”
最后那句话飘进陆远的耳朵,再结合厨房隔间里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和烹煮异化兽核心的声音……
“呕……”陆远再也忍不住,扶着冰冷的车厢壁,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瘫坐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金属车厢壁。左边,是依旧低着头、无声等待“颜料”和画笔的小雅,那股冰冷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蛆。右边,是坐在地上、开始用他那双金属手掌无聊地揉捏一块软化地板、将其像橡皮泥一样拉长又压扁的阿铁,金属摩擦声刺耳无比。
前方,是厨房隔间门口透出的、摇曳不定的、带着某种不祥暗红色的火光,以及那越来越浓郁、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糊、血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异香的“烹饪”气味。
能量枯竭的警报如同背景音般在脑海中低回。
安全屋的灯光在头顶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远处,城市废墟的深处,似乎又传来了几声非人的、悠长而凄厉的嘶鸣。
陆远闭上眼睛,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求生欲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管理员?他自嘲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末日版的……幼儿园园长兼饲养员。而他饲养的“动物”……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活下去?在这地狱里,带着这三个“房客”和一个诡异的管家活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厨房隔间门口那片摇曳的暗红火光,眼神中最后一丝属于普通人的软弱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近乎野兽般的冰冷和决绝。
“那就……活下去看看。”他对着那片火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