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敞开的车门滑入,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腥风血雨和粘稠的黑色污迹。他那身笔挺的管家制服和油污围裙,此刻更像是刚从屠宰场最深处捞出来的裹尸布。手中那把巨大的剔骨刀滴滴答答地淌着粘稠如沥青的液体,刀尖上,还串着三颗大小不一、兀自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肉瘤——荆棘地刺兽的能量核心。其中最大那颗,表面还粘连着几根断裂的黑色骨刺。
“先生,食材回收完毕。”陈伯的声音平稳得如同汇报晚餐菜单,只是比平时略有些喘息。他将那串散发着浓烈腥臭和污染气息的肉瘤随手丢进车厢角落一个敞开的、布满可疑污渍的金属桶里,发出沉闷的“噗通”声。桶内隐约传来液体翻涌和微弱腐蚀的“滋滋”声。“初步净化需要时间。当前能量储备:0.8%。”他补充道,模糊面容上的微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勉强。
0.8%!陆远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仪表盘上那代表能量的柱状图标,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哥哥…它们…还在下面…生气…”小雅蜷缩在矮凳上,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纯黑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地板,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金属,看到桥洞下方那些躁动不安的荆棘兽主体。她手中的蜡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拉着更加混乱、尖锐的线条,暗红色的蜡痕如同凝固的血泪。
“知道了!阿铁!”陆远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猛地推开车门,冰冷的、混杂着浓烈腥臭和尘埃的空气灌入肺叶,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没有犹豫,忍着胸口的闷痛和眩晕感,翻身跳下车。
脚踩在冰冷粘腻、布满黑色污迹和断裂骨刺的地面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几乎让他窒息。他踉跄着绕过车身,来到右前轮的位置。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右前轮区域一片狼藉。巨大的轮胎被数根粗壮的黑色骨刺彻底贯穿、撕裂,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无力地耷拉着。轮毂严重变形,扭曲的金属边缘闪烁着寒光。悬挂系统的连杆更是被硬生生撕裂、弯折,断口狰狞。几根断裂的骨刺还深深嵌在车轴和底盘护板上,黑色的粘液正缓缓渗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换胎能解决的问题了!整个悬挂系统几乎报废!
“哇哦!坏得真彻底!”阿铁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跳下了车,正蹲在陆远旁边,那双泛着金属冷光的手好奇地戳着那扭曲变形的轮毂,发出“叮叮”的脆响。“比那个闹钟好玩多了!”他抬起头,看向陆远,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哥哥,我能把它全拆了吗?我保证能装回去!装得更好看!”
陆远看着阿铁那双非人的手,再看看眼前这堆严重损毁的钢铁残骸,一股无力感和荒诞感再次涌上心头。让这个能把闹钟拆成抽象艺术、能把地板当橡皮泥捏的“拆解者”来修车?这跟把炸弹交给一个玩火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全拆!”陆远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把抓住阿铁想要去掰那根弯曲悬挂连杆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坚硬,如同握住了一块冰冷的金属。“听着!阿铁!我们要修它!不是拆着玩!我需要你帮忙,把那些断掉的、卡死的东西弄开!把坏掉的轮子弄下来!但是!不准乱拆其他地方!不准把零件装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听懂了吗?”
阿铁被陆远吼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哦…知道了…只拆坏掉的…”他小声嘟囔着,但那双金属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扭曲的轮毂和断裂的悬挂,仿佛在分析着内部精妙的结构。
“陈伯!”陆远转头,看向车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我需要工具!扳手!钳子!千斤顶!还有……备胎!车上有备胎吧?”
陈伯微微颔首:“工具间在车厢尾部下层储物格。备胎在底盘下方悬挂舱内。千斤顶…稍等。”他身影一闪,消失在车厢内。几秒钟后,他拖着一个锈迹斑斑、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手摇式千斤顶出来,还有一把沾满油污的巨大活动扳手和一把钳口都崩了齿的老虎钳。“抱歉,先生,这是仅存的可用工具了。备胎需要手动降下,位置在您右后方底盘处,有一个手动摇柄。”
陆远看着那堆破铜烂铁般的工具,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玩意儿修自行车都够呛!但他没时间抱怨。“阿铁!你力气大,用这个扳手,把那几根断掉的骨刺从车轴上给我拧下来!小心点!别把轴拧坏了!”他把那把巨大的活动扳手塞进阿铁手里。
“好嘞!”阿铁接过扳手,如同拿到了新玩具,兴奋地扑向车轴。他那双金属手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巨大的扳手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嘎吱——嘣!”一根深深嵌入的断裂骨刺被他硬生生拧断、拔出!动作粗暴,但效率惊人。
陆远则费力地将那摇摇欲坠的千斤顶塞到车架大梁下,开始拼命摇动那沉重的摇柄。生锈的螺纹发出刺耳的呻吟,车身在剧烈颠簸后本就结构受损,此刻更是随着千斤顶的抬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仿佛随时会散架。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陆远额头淌下,混合着灰尘和污迹,在他脸上画出泥泞的沟壑。每一次摇动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和手臂的酸软,能量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警告:车体结构应力异常升高!”
“悬挂系统损伤加剧!”
“能量储备:0.7%…0.6%…”
冰冷的电子女声如同催命符般在脑海中低回。
“哥哥…快…”小雅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从车厢里传来。
“阿铁!轻点!车要塌了!”陆远一边拼命摇着千斤顶,一边对着正在跟另一根顽固骨刺较劲的阿铁吼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东西卡得好死!”阿铁不耐烦地嘟囔着,金属手掌猛地发力!“咔嚓!”又一根骨刺被强行掰断,但扭曲的轮毂也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陆远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管理员先生,备胎释放摇柄在您右后侧。”陈伯平静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陆远身后,手中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T型摇柄。“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看好阿铁!别让他再把车拆了!”陆远喘着粗气吼道,一把夺过摇柄,连滚带爬地钻到车底右后方。底盘上沾满了粘稠的黑色污迹和灰尘,他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个被锈蚀覆盖的方形盖板和摇柄接口。他费力地将摇柄插进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开始旋转。
“嘎吱…嘎吱…”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从底盘深处传来,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刺耳噪音。一个同样布满锈迹、但勉强还算完好的备胎,在铁链的拖拽下,缓慢地从底盘悬挂舱里降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
陆远几乎虚脱,瘫坐在污秽的地面上大口喘气。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如同在噩梦中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陆远在陈伯有限的、如同手术器械般的工具辅助下(陈伯的手指在某些需要精细操作的狭窄空间里异常灵活),指挥着阿铁这个破坏力惊人却也力大无穷的“助手”,艰难地进行着维修。
拧下扭曲轮毂上最后几颗锈死的螺母,阿铁差点把整个刹车盘给拧下来。
用千斤顶和撬棍配合,强行将变形的悬挂连杆掰回大致的位置(至于精度?陆远已经不抱希望了)。
卸下彻底报废的轮胎,将备胎艰难地套上轮毂。
阿铁兴奋地挥舞着巨大的扳手,试图将备胎螺母拧到最紧,被陆远和陈伯联手喝止,才避免了轮轴被彻底拧变形的命运。
整个过程充满了金属的呻吟、工具的崩裂、陆远的怒吼、阿铁的抱怨和小雅时不时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关于“下面怪物还在动”的低语。陈伯则如同一个沉默而高效的幽灵,在需要精准切割时用他那把剔骨刀削掉碍事的金属凸起,在需要固定时不知从哪里变出锈迹斑斑的铁丝和卡箍进行临时加固。他的围裙下摆又添了几道新鲜的、粘稠的黑色污渍。
当最后一颗螺母被陆远用尽最后力气勉强拧紧(他实在不敢再让阿铁碰了),他几乎是从车底爬出来的。浑身上下沾满了黑色的粘液、铁锈和灰尘,混合着汗水,黏腻不堪。右手上那粗糙的布条绷带早已被油污浸透,伤口在污垢的刺激下隐隐作痛。
“好了…暂时…应该…死不了…”陆远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轮胎,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那勉强装上的备胎和依旧歪歪扭扭的悬挂,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管理员先生,”陈伯的声音响起,他手中托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缸,里面盛着某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和奇异腥甜气息的暗红色糊状物——正是用那三颗荆棘兽核心“净化”后熬煮出的“能量补充剂”。“您需要补充体力。另外,小小姐的‘画’……似乎有了新的提示。”
陆远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接过那个还带着余温的搪瓷缸。那粘稠糊状物的气味直冲脑门,让他一阵阵反胃。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补充能量的东西。他闭上眼睛,捏着鼻子,如同灌毒药般,将那腥甜粘稠的糊状物硬生生灌了下去!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从胃里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冷和虚弱感,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以及皮肤下隐隐的、如同虫蚁爬行般的麻痒感。
他强忍着不适,挣扎着站起来,钻进车厢。
小雅依旧坐在她的矮凳上。她面前的画纸上,之前混乱尖锐的线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暗红色蜡笔涂抹出的、一幅相对清晰的画面。
画面主体是一个歪斜、破败的建筑轮廓,依稀能辨认出加油站顶棚的样式。顶棚的一个角落塌陷下来。建筑的窗户全部是破碎的黑色空洞。在加油站的前方,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小小的、火柴棍般的人影,正走向加油站。而在加油站后方不远处的阴影里,用更深的、几乎要划破纸面的暗红色,涂抹着一个模糊的、匍匐着的巨大轮廓,轮廓中心,点着一个醒目的、如同滴血般的暗红圆点!
最令人心悸的,是画面上方的背景。整个天空,被用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红色蜡笔疯狂涂抹覆盖,如同凝固的血海!一轮扭曲的、边缘带着毛刺的暗红色“月亮”,高悬在血海般的天空中央,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哥哥…那里…有‘吃的’…好多…但是…”小雅抬起头,纯黑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陆远,小小的手指指向画中那个加油站,然后又缓缓移向加油站后方阴影里那个匍匐的轮廓和血红的圆点,声音冰冷而空洞,“…有‘大狗’…它在流血…它…很饿…比小雅…还要饿…”
一股寒意顺着陆远的脊椎爬升。加油站?可能有物资,甚至可能有燃油(如果还没被污染或抢光的话)!但那个“大狗”……还有这血色的天空……
他看向车窗外。此刻正是黄昏,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夕阳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将废墟染上一层病态的橘红。虽然压抑,但绝不像画中那般如同血海滔天。
“小雅…这画的是…什么时候?”陆远的声音有些干涩。
小雅低下头,蜡笔无意识地在画纸上那个巨大的暗红圆点上反复涂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快到了…”
陆远的心沉到了谷底。预知画…血色天空…饥饿的“大狗”…
“陈伯,定位这个加油站!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陆远猛地转身,对着正在擦拭他那把巨大剔骨刀上污迹的管家吼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阿铁!上车!坐好!不准再碰任何东西!”
他扑回驾驶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仪表盘上,能量储备图标微弱地闪烁着——1.1%。勉强够支撑移动。
引擎再次发出痛苦而沉闷的嘶吼,如同重伤野兽的咆哮。陆远挂上前进挡,松开刹车。房车颤抖着、呻吟着,带着歪斜的姿态和一路叮当作响的零件噪音,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醉汉,艰难地、一瘸一拐地驶出了桥洞的阴影,重新碾上那片布满裂痕和死亡气息的废土公路。
目标:血色加油站。以及,画中那头在阴影里流血、饥饿的“大狗”。
夕阳将房车锈迹斑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投射在荒芜破败的公路上,如同一个蹒跚前行的、巨大的、移动的墓碑。
根据小雅画中建筑的模糊特征和陈伯笔记本上简陋到几乎抽象的地图标记,他们在一片被风蚀得如同巨大骸骨般的丘陵地带边缘,找到了那个加油站。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公路旁的一片空地上,如同被遗弃在末日坟场的一块墓碑。和小雅的画几乎一模一样:破败,歪斜。巨大的顶棚一角已经彻底塌陷,锈蚀的钢架扭曲着刺向昏黄的天空。几台加油机如同被巨力蹂躏过的废铁,东倒西歪,玻璃碎裂,油枪散落一地,干涸的、深褐色的可疑污迹在机器下方和水泥地面上大片晕染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早已消失,只剩下黑洞洞的门框,里面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各种垃圾和碎片铺满了地面。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汽油挥发后的刺鼻味、血腥味和某种东西深度腐败的恶臭,在晚风中飘荡。
加油站后方,紧挨着一片稀疏的、枝干扭曲如同鬼爪的枯树林。树林深处,阴影浓重,死寂无声。小雅画中那个匍匐的“大狗”轮廓,就指向那个方向。
“能量储备:0.9%。”
“警告:车体结构损伤加剧,长途行驶风险极高。”
“检测到中度污染辐射源(加油站区域)。”
冰冷的电子女声在陆远脑海中低语。
“哥哥…‘大狗’…在睡觉…”小雅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感,“…但是…血的味道…会吵醒它…”
陆远将破败的房车停在距离加油站便利店门口十几米远的路边,熄了火。引擎的呻吟停止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孔洞发出的呜咽和枯树林枝叶摩擦的沙沙声,更添几分阴森。
“阿铁,留在车上!看好妹妹!不准下车!不准拆车!”陆远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腐败与血腥的空气灼烧着他的喉咙。他拿起陈伯递过来的一根前端被磨尖、充当撬棍用的粗钢筋(来源同样是车上的某个“可拆卸部件”),又将那把豁了口的破老虎钳插在腰间。“陈伯,跟我进去。动作要快,只拿必需品:食物、水、药品…还有,找找看有没有燃油!干净的燃油!”
“明白,先生。”陈伯微微颔首,将擦拭干净的巨大剔骨刀反手插在背后围裙的系带里,动作流畅自然。他那模糊面容上的微笑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和杂物,小心翼翼地向那黑洞洞的便利店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和不明粘稠物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浓烈的腐败恶臭扑面而来。
便利店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荡过。倒塌的货架,破碎的罐头,干涸发黑的食物残渣,散落的包装袋…墙壁上溅射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成深褐色的喷溅状污迹,形状狰狞。几具高度腐败、残缺不全的人类尸骸被掩埋在杂物之下,只露出森森白骨和挂着腐肉的肢体,蛆虫在其中蠕动。浓烈的尸臭是这里的主旋律。
陆远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手臂捂住口鼻,用手电光(手机早已没电,用的是陈伯不知从哪翻出来的一个老式黄铜手电筒,光线昏黄摇曳)扫视着。食物和水是首要目标。他快速地在倒塌的货架间翻找,将一些包装还算完好、没有明显胀袋漏气的罐头(主要是豆子和肉类)、几瓶瓶身布满灰尘但密封完好的矿泉水塞进一个找到的、还算结实的帆布背包里。陈伯则如同一个高效的清道夫,目光锐利地在角落和柜台下方搜寻,很快找到了一个散落着几板抗生素和止痛药的药盒,还有一小盒未开封的医用绷带和酒精棉片,迅速收入囊中。
“燃油?”陆远压低声音问,手电光扫向便利店后方应该是员工休息室和储藏间的小门。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陈伯侧耳倾听片刻,模糊面容上的微笑收敛了一丝。“储藏间内…有东西。腐烂程度很高,威胁性低,但…很‘新鲜’。”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专业评估食材的冷静。
陆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手中的钢筋撬棍,示意陈伯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用撬棍尖端小心翼翼地顶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昏黄的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储藏间的一角。几桶标注着润滑油和防冻液的塑料桶堆在墙角。而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赫然倒毙着一具……巨大的、非人的尸体!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由几具腐烂的人类尸体和某种大型犬科动物的残骸被强行缝合、扭曲融合而成!肿胀的、布满缝合线和脓疱的人体躯干上,嫁接着一颗巨大而狰狞、半腐烂的狼狗头颅,獠牙外露。四肢是扭曲的人类手臂和粗壮的兽肢混合体,指甲尖锐如同匕首。尸体高度腐败,膨胀的腹腔破开一个大洞,流出黄绿色的粘稠脓液和缠绕在一起的内脏,无数肥白的蛆虫在其中翻滚蠕动。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臭几乎化为实质!
“呕……”陆远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低等缝合尸怪,污染畸变产物,无能量核心,无威胁。”陈伯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仿佛在介绍一块过了保质期的肉。“先生,燃油。”他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两个被杂物半掩着的、外表相对完好的20升便携式金属汽油桶。
陆远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用手电光仔细照了照那两个油桶。外表没有明显破损,密封盖也完好。他心中一喜,这可能是最大的收获!
他示意陈伯警戒那头恶心的缝合尸怪(虽然陈伯说它死了,但在这鬼地方,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诈尸”),自己则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滩恶臭的脓液和翻滚的蛆虫,向角落的汽油桶靠近。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油桶提手时——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便利店外、加油站顶棚的方向破空而来!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
陆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身旁陈伯模糊的身影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猛地向自己撞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推开!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装满液体的皮囊被刺破的声响,在陆远耳边炸开!
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溅了他满头满脸!
陆远被撞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布满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上,手电筒脱手飞出,在黑暗中翻滚着熄灭。他惊恐地抬头!
昏暗中,只见陈伯的身影挡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支乌黑的、尾部带着稳定翼的合金弩箭,正深深地、颤巍巍地钉在陈伯的左肩胛骨下方!箭杆几乎完全没入!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那件沾满油污的管家制服!
陈伯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依旧站得笔直。他那张模糊的面容缓缓转向便利店门外,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顶棚的阴影里一闪而过。他嘴角那抹标准化的微笑,在溅满鲜血的脸上,此刻显得无比狰狞和……冰冷。
他没有发出任何痛哼,只是用右手缓缓地、坚定地握住了肩后那支弩箭的箭杆。金属摩擦骨骼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在死寂的储藏间内清晰可闻。
“先生,”陈伯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哑,“看来…我们有‘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