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
关于刺杀九皇子的事情,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风险,否则不光是他,连他身后侍奉主子,也会被殃及。
“不靠侍卫,靠什么?”他松开了沈知愉,目光却死死盯着她,“我可以放了你,但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把事情全盘托出。”
沈知愉捂着脖子,忍着想咳嗽的冲动,反问他:“难道没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她和林鸢鸢的护卫出不去,不代表武功高强的住持出不去。
而且对方看重的是圆芥,最主力的精锐必定在现场。
有了这个靶子,大家的注意力就很难会放到防守上。
谁知她问完,原本还慌张的土匪头子瞬间松了眉头。
他扯着嘴角让人将一具尸体架了上来,“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林鸢鸢满眼不可置信。
明明刚刚才摸过自己脑袋的住持,此刻竟然没了呼吸,并且是以一种屈辱地下跪的姿势。
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的她,没有害怕,只有满腔的愤怒。
“你会遭报应的!!!”
沾满血迹的袈裟甚至还在滴血,沈知愉深一口气,轻轻将住持的双眼合上。
再次抬头时,她的眼底只剩一片萧索的冷意。
“猜到是谁要杀你了吗?”
大殿与院中距离百余丈,这句话是对圆芥说的。
皇家秘辛,非她这等平民能插手的。
可如今住持的死,让这堵密不透风的墙,骤然撕开了个口子,风灌进来形成了旋涡,任何人不能幸免。
圆芥小小的脑袋颓败地耷拉着,“猜到又如何,改变不了任何事。”
“谁说不能?”沈知愉突然朝后一退,随即将银针扎进土匪头子的太阳穴。
动作快准狠,针尖刚刚没入一寸,四肢僵硬的同时也能让人保持清醒。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在经历过漫长的掐脖之后,呼吸都尚且来不及,更别说捡起地上的刀同土匪搏斗。
眼看土匪的可怖的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变故却在这一瞬发生。
一支利箭划破天际,带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而来,连根没入土匪的喉咙,扎穿了脖颈。
温热的血渍喷射到沈知愉的脸颊,直到人倒下,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万千箭矢蜂拥而至,不消片刻,便让整个寺庙血流成河。
望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梵音寺,林鸢鸢已经抖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沈知愉则死死咬唇,盯着从殿前那抹隽立的身影,一席玄色蝠纹劲装,出尘而分明。
宋清澜替圆芥松了绑后,随即遣来太医让他给圆芥看诊。
秦不语站在太医身侧,难得语气缓和:“看沈姑娘的样子,该是吓坏了。”
宋清澜却不予置评。
刚刚扎针时,小姑娘的手明明稳得很。
“谢谢……七哥。”经太医诊断,确认没有受伤的圆芥,别别扭扭地向宋清澜道谢。
他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这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鬼见愁将军。
“不必。”宋清澜冷着声,“下次别再乱跑了。”
说完,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朝沈知愉走去。
山风无声的涌来,掀起他飘扬的衣袂,直至鼻息间闻见熟悉的清冽之气,沈知愉才惊觉这场屠杀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那一刻,后怕之余,心尖似有翩翩玉蝶掠过。
“宋清澜……”
她猛地扎进身前人的怀抱,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如同小时候那般将他视为唯一的依赖,深深地埋在他怀中。
那一刻,仿佛多年的纠缠,互不顺眼都烟消云散。
宋清澜身体瞬间僵住。
一旁的林鸢鸢刚想叫住她,“知愉……”
下一秒,她就看见宋清澜的大手抚在沈知愉的肩膀,一下下轻轻拍着,低磁的声音像是在哄人:“别怕。”
林鸢鸢立即识趣地闭了嘴。
之后宋清澜速度很快,清理完寺庙中的尸体之后,便带着圆芥和半身不遂的土匪头子准备回宫。
临行前,他特意把秦不语留给了沈知愉:“等她到了府中再回去。”
秦不语望了一圈,的确只有身为女子的她,护送最为合适。
“是。”她没多说,低头领命。
“等我一下。”宋清澜走后,沈知愉借故支开秦不语,提着裙摆,一路朝姻缘树跑去。
找到那根红绸后,她鬼使神差地在上面又加了一个名字。
路上,林鸢鸢得知圆芥竟然是身份尊贵的九皇子之后,忍不住惊呼:“那么大点儿的小孩竟然是九皇子???”
沈知愉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
“之前听父亲提及,据说九皇子在一次皇宫走水时意外走丢,只是没过多久,陛下就声称人找回来了。”
“现在想想,陛下应该是担心有人对九皇子图谋不轨,所以将此事盖了过去。”
林鸢鸢点头,“难怪圆芥也不说呢,那么小的人,哪里能分清身边的人是好是坏,真是太可怜了……”
“不对!他是皇子,有什么可怜的!!”想到自己之前敲他脑袋的事,林鸢鸢忽的打了个冷颤。
“知愉,你说皇子是不是都很记仇啊?”
再回忆之前,自己好像总是爱掐他脸蛋,说话也口无遮拦,甚至好像还骂过他。
沈知愉失笑,比起自己,林鸢鸢的担心纯属多余。
要是她那个丞相爹爹知道自己又跟皇子扯上关系,怕是胡子都要气歪了。
“对了,得去趟钱庄。”马车到了京城,林鸢鸢心中记挂着沈知愉要取现银的事,便让车夫直接驾车到钱庄,结果在半路遇到了沈蕴墨。
“兄长?”沈知愉疑惑地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沈蕴墨看着她一副缩头乌龟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给我下车!”
沈知愉看了一眼林鸢鸢,小声道:“姐妹一场,帮我分散点火力?”
林鸢鸢用力将手拽出,露出一个假笑:“要是只有沈大哥一人,我定然帮忙,你看看那是什么?”
她手朝北一指,沈知愉顺着方向望去,驾着马匹疾行在长安城内的,不是她那个丞相老爹是谁?!
林鸢鸢迅速把车帘一拉,忙不迭地就让马夫赶紧走,扬起地尘土迷得沈知愉睁不开眼。
完了!
全完了!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下来。”沈蕴墨还没看见爹爹,他故意压低了嗓音,算是给沈知愉面子。
只有沈知愉知道自己现在是前后夹击。
她悻悻抱着脑袋,极缓慢地下了马车。
下一刻,沈长青与沈蕴墨成功照面。
“哼,都给我滚回去!”黑着脸的沈长青扬着马鞭,狠狠拍在马上,“噼啪”的声响,让沈知愉和沈蕴墨都不由得一抖。
只不过,沈蕴墨抖得更厉害些。
沈知愉尚存几分理智,路过秦不语时,她悄声道:“秦姑娘请回吧,我兄长来接我了。”
秦不语看了一眼沈知愉,见对方耷拉个脑袋,精神不济的样子,也不好多问。
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随着沈长青驾马而去,沈蕴墨和沈知愉两眼一黑。
随后不约而同地闷声朝家走。
等兄妹俩走回相府,天都黑透了。
再一进门,看到摆放地整整齐齐的两个搓衣板,兄妹俩眼前又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