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知愉是被冻醒的。
望着身旁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林鸢鸢,她蹑手蹑脚穿戴完毕,先出了厢房。
昨晚夜色太暗,加之是从后门进来的,她便没多看。
直至今早闲逛半刻,仍未将梵音寺逛完全,她才发现这里大得很。
太子在意的,会是什么呢?
“鸢鸢姐还没醒?”圆芥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手持着木鱼,从沈知愉一出现就盯着她。
沈知愉倒是没看他,目光落在山下的密林处,神色淡然。
“昨晚,你早知我们遇险,对不对?”说话间,她碾着腰间的布袋,眸光不动声色地转了转。
“施主不必对我如此戒心。”圆芥把木鱼放到一边,“昨晚我是看到了,但我不过区区孩童,如何能救?”
沈知愉转头,看着他稚嫩的脸蛋,忽略了那份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语气和神态,“明明是你对我戒心重。”
圆芥面色一顿,“施主说笑了,我对你能有什么戒心?”
“是吗?”沈知愉忽的一笑,柳叶眉微弯,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
圆芥看得愣了神。
她的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就像冬日的第一道暖阳,带着温柔又坚定的力量。
可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却如同淬了毒般:“你不救,不是不愿救,而是不想救。”
“因为——密林里的人,本身就是冲着你来的。”
一字一顿,不是猜测,是断定。
圆芥心中霎时咯噔了一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在这里隐藏了半年,至今无人知晓他的身世。
眼前的沈知愉,与自己明明只有昨晚的匆匆照面,她怎么会发现!
“露怯了哦,小沙弥。”沈知愉没有回答他自己如何得知的。
而是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转了话题:“在这里过的开心吗?”
圆芥瞪大眼,不明白她的用意,“还……行。”
对他的回答,沈知愉倒是有些诧异。
“不想回去?”
“不想。”刚刚还是怀疑,眼下圆芥确认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斩钉截铁回答。
“你俩聊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刚睡醒的林鸢鸢打着哈欠朝两人走来。
沈知愉摸了摸圆芥的脑袋,笑道:“正问他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斋饭呢!”
圆芥闪躲着跳开,他最不喜人摸他脑袋,“一天到晚总想着吃!”
“女孩子到了你这般年龄,早就忧心嫁人了!”
“欸?!”未等沈知愉回击,林鸢鸢先急的跳脚:“怎么说话呢?!小心我告诉住持让你今天没饭吃!”
圆芥努了努嘴,扭头不看两人。
他才不怕林鸢鸢威胁,住持可疼他了,才不会不给饭吃。
“其实,我也挺忧心嫁人的事呢。”沈知愉忽的弯腰,在圆芥鼻尖一点,“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九。”
“你觉得,九皇子怎么样?”
闻声,圆芥忽的浑身一抖,“施主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九皇子不喜欢你这样的。”
林鸢鸢疑惑:“你怎么知道九皇子不喜欢?”
圆芥:“……”
他就是九皇子,他能不知道嘛?!
可这事不能说,好在林鸢鸢着急地拉着沈知愉去斋堂吃过斋,并未追问下去。
圆芥大声喊着:“对了,护卫们都醒了,在寺外候着。”
林鸢鸢点头,转头对沈知愉说:“等会儿祈福完,我们就回去吧。”
沈知愉:“好。”
梵音寺被群山环绕,到了辰时,寺里的钟鼓便被敲响,缓慢而悠扬的钟声响彻在山间。
置身其中,轻易便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遗世独立。
沈知愉和林鸢鸢一起,三步一跪拜,诚心叩首祈福,直至到大雄宝殿,手中的香烛已燃了大半。
寺中住持目光慈祥地摸了摸两人的头顶,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平安符。
“我已经有很多了,这个送你吧。”林鸢鸢转手就把自己的平安符送给了沈知愉,“等你的心疾彻底治愈,我带你去游历大好河山!”
“去他的裴尽,糟心男人全都给我滚!”
沈知愉抬眸,一头乌墨秀发在风中飘扬,唇瓣和裙裾一样,都漾着好看的弧度。
“好。”
两人从大雄宝殿下来,余光恰好瞥见殿外那棵姻缘树。
百年银杏树金灿灿的叶子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惹人驻足。
林鸢鸢没心没肺:“来都来了,去求个姻缘?”
“我就算了。”沈知愉摆手,裴尽的事情还没解决,她没心思想这些。
“来嘛来嘛,就当是陪我!”林鸢鸢不死心,拉着沈知愉的手往姻缘树下走,顺手扯了两根红绸。
“咱俩就写自己的名字,总得告诉月老一声,好给咱安排是不是?”林鸢鸢大喇喇把自己名字往上一写,写完却看见沈知愉迟迟未动笔。
“你这人就是拧巴。”林鸢鸢看出她的踟蹰,单手握住她,带着她的手,帮她写了名字。
写完之后,她把两根红绸一起高高地抛到树梢。
沈知愉仰头,目光看着姻缘树,不知在想什么。
漫天的红绸挂在树枝上,上面写着祈愿者的心上人的名字。
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天空诉说着那些难以言喻的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