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梓萱的高跟鞋碾过赵家老宅前破碎的大理石砖时,后颈还残留着爆炸气浪掀起的灼热。

她攥着翡翠吊坠的手沁出薄汗,母亲的字迹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真相在赵家废墟里"。

废墟前的梧桐被烧得只剩焦黑枝桠,月光从断墙豁口漏进来,照见台阶上瘫坐着的女人。

赵夫人的真丝旗袍沾着灰,发髻散成乱草,见高梓萱走近,突然发出破锣般的笑声:

"高小姐来得倒快,是来收尸还是听故事?"

高梓萱将股权转让书拍在她膝头。

纸页发出脆响,惊得几只蝙蝠从残梁间扑棱棱飞起。"我爸为什么签这个?"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当年你们说他商业失误,可他明明是京大最年轻的经济学教授。"

赵夫人的指甲抠进石缝里,指节泛白。

"你以为赵德宇那废物能算计到高氏?"

她仰起脸,眼角的泪混着灰往下淌,"你爸早看出赵家是替人扛雷的——真正要吞高氏的,是那个戴面具的!"

风卷着碎瓦从背后袭来。

高梓萱转身时,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墨绿西装的男人。

他的脸藏在青铜饕餮面具下,脚步却轻得像猫。"赵太太,你该学学守秘。"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金属质感的刺响。

"你敢杀我?"赵夫人突然癫狂地拽住他裤脚。

"我知道你是谁!

当年在瑞士银行,你说要替阿芸报仇——"

面具下传来冷笑。

男人抬手时,高梓萱看见他腕间露出半截红绳,绳结样式与母亲旧照片里那条一模一样。

"阿芸?"她脱口而出,"我妈婚前救过的登山者?"

"聪明。"男人摘下面具的瞬间,高梓萱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张脸与母亲相册里"雪崩遇难"的"恩人"分毫不差,连左眉骨处的淡疤都如出一辙。

"你母亲以为我死了,所以把高氏交托给我?"

他指尖划过股权转让书上的签名,"不,她是怕你知道,当年推她下悬崖的,不是赵家,是我。"

高梓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坠崖前最后一幕突然清晰——赵德宇推她时,崖底闪过的墨绿衣角,原来不是幻觉。

她摸向腰间的防狼喷雾,却听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高小姐,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叶凌风的声音像定海神针。

他额角渗着血,白衬衫沾着焦痕,却仍抱着个银色硬盘。

"我黑进了瑞士银行的备份系统,你母亲死前三天,给证监会发过加密邮件。"

他将硬盘递给高梓萱,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李振邦已经在路上了。"

戴面具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转身欲逃,却被废墟外的警笛声钉在原地。

红色警灯穿透断墙,照见几个穿证监会制服的身影——

为首的李振邦举着扩音器,声音震得碎瓦簌簌落:"跨国资本渗透案,全体束手就擒!"

赵夫人突然扑向戴面具男子,指甲抓向他的眼睛。

"你说要让高家血债血偿!"她的尖叫混着警笛刺得人耳膜生疼。

"可阿芸根本没爱过你!

她爱的是高振东,是——"

"闭嘴!"戴面具男子甩出袖中短刀。

高梓萱瞳孔骤缩,正要扑过去,却见一道身影从残墙后闪出来。

林小雨的白色卫衣沾着灰,手里举着半截钢筋,精准砸中男人手腕。

短刀当啷落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高梓萱望着突然出现的室友,喉头发紧。

林小雨回望她,平时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淬了钢:

"我跟着消防车来的,怕你......"

她没说完,李振邦的手下已经冲上来铐住戴面具男子。

赵夫人瘫坐在地,被警察架起时突然笑了:

"高小姐,去查查你母亲的登山日记......"

话音未落,她的头突然歪向一侧——后颈插着半截碎玻璃,血正顺着石缝往高梓萱脚边流。

高梓萱蹲下身,用手帕合上赵夫人的眼。

叶凌风的外套突然覆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小雨说消防通道有未燃尽的日记本。"他声音低哑,"我陪你去找。"

月光爬上断墙,照见林小雨站在废墟边缘,正低头擦拭钢筋上的血。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把未出鞘的剑。

当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深夜的雾霭时,高梓萱正蹲在废墟瓦砾中翻找母亲的登山日记。

叶凌风举着应急灯,灯光扫过焦黑的木梁,发现半本皮质日记本卡在断裂的房梁缝隙里——

封皮上“阿芸”二字被火烤得蜷曲起来,但仍是母亲惯用的瘦金体。

“小心!”林小雨突然扑过来,将高梓萱撞进断墙后的阴影里。

子弹擦着高梓萱的耳边飞过,在砖墙上溅出火星。

高梓萱这才看清,三辆黑色轿车正从废墟外的梧桐林里冲出来,车窗摇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

“是戴面具的余党!”

叶凌风拽着高梓萱往反方向跑,突然后腰一阵发热——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白色衬衫上绽开了血花。

高梓萱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前世被赵德宇推下悬崖时的眩晕感扑面而来,直到林小雨的尖叫声刺穿耳膜:“往左!”

在钢筋混凝土的断墙后面,林小雨抄起半块水泥板挡在两人身前。

她的白色卫衣已经被血浸透,左肩的枪伤还在汩汩冒血,但她仍咬着牙将高梓萱往消防通道推:

“我在瑞士学过三年射击!你相信我!”

高梓萱这才想起,林小雨总说自己“假期在舅舅的安保公司打工”——原来不是开玩笑。

她看着林小雨猫着腰绕到残墙另一侧,抄起地上的钢筋精准地砸中第一辆车的前灯。

玻璃碎裂声混杂着杀手的咒骂声,竟真的为她们争取到了三十秒。

“上车!”叶凌风拉开了车门,高梓萱刚要钻进去,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小雨突然扑了过来。

在子弹穿透空气的尖啸声中,她看见好友后背绽开的血花——那枚本该射进她心脏的子弹,正嵌在林小雨锁骨下方。

“小雨!”高梓萱接住倒下的人,林小雨的脸白得像纸,但还在笑着说:“你看……我没拖后腿……”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高梓萱鬓角的碎发,“别……别让我成为累赘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高梓萱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叶凌风的肩伤简单包扎后,递给她一个银色U盘:“在你母亲的登山包里找到的。”

录音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但清晰得就像昨天的对话:

“小萱,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成功引开了他们。当年我隐瞒了你父亲死亡的真相,是怕你像我一样,被仇恨冲昏理智。

但现在,我要为你争取最后一次机会——去瑞士银行查2015年3月17日的保险箱,那里有你父亲整理的跨国资本渗透证据。”

高梓萱的泪水滴落在U盘上,晕开了一片水痕。

她突然想起前世坠崖前,母亲塞给她的翡翠吊坠——原来那不是护身符,而是开启真相的钥匙。

“高小姐,”李振邦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手里举着密封袋。

“戴面具的手下招供了,瑞士银行保险箱的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

三天后,高氏大厦顶层的玻璃幕墙被朝阳染成金红色。

高梓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媒体镜头。

她整理好高级定制西装的袖扣,接过助理递来的话筒——那枚翡翠吊坠正贴着心口,烫得她眼眶发热。

“二十年前,高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十年前,高氏是被资本操控的提线木偶;今天,”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高氏要做自己的棋手。”

在镜头里,她的身影与身后的城市天际线重叠。

楼下突然爆发出掌声,夹杂着记者们此起彼伏的提问:

“高总,听说您即将接任董事会主席?”“高氏会追究当年涉事方的责任吗?”

高梓萱的目光扫过人群的最后一排——叶凌风站在阴影里,朝她微微点头。

林小雨坐在轮椅上,左肩缠着绷带,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直到发布会结束,高梓萱才在电梯里收到一条匿名短信:“董事会临时会议,晚上8点,顶楼会议室。”

电梯的镜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拿出手机,给叶凌风发了条消息:“准备好审计报告。”

窗外的夕阳正在落下,而高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已经亮起了彻夜不熄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