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梓萱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叶凌风的语音在耳边循环第三遍时,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黑檀木镇纸,“咚”地砸在白板边缘——
那些关于赵德宇的资金链证据被震得簌簌作响,却始终没能盖过她心跳的轰鸣。
“冷静。”她对着玻璃幕墙里的倒影说。
镜中人眼尾泛红,却比前世坠楼前那个只会哭的蠢货多了几分冷硬的棱角。
她想起叶凌风昨天清晨往她咖啡里加奶精的模样。
白大褂袖口沾着实验室的碳粉,说“西伯利亚的雪比上京冷三十度,你给的翡翠耳钉能暖手”;
想起他前天深夜把拆解到一半的定位仪推给她,镜片滑到鼻尖时说:
“要是我回不来,记得把这些数据喂给赵德宇的人工智能,那东西最怕自己人”。
通讯软件的提示音炸响在寂静里。
高梓萱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备注“老K”的头像正在跳动,对话框里是一行乱码——
这是他们在澳门赌场初次见面时约定的验证方式。
她快速输入“雪豹需要巢穴”,三秒后对方回复:“坐标。”
“北纬52°17′,东经102°34′。”
高梓萱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将瑞士银行发来的科研基地防御图截图一张张发过去。
“地下三层有生物识别锁,密码是陆明远的生日1958年7月15日。外围有五组巡逻队,每小时换防一次。”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里面有个穿黑皮夹克的男人,左耳垂有枪伤——他是戴面具那家伙的旧部。”
老K的回复来得很快:“三小时后,我带雪地摩托队到最近的牧民点。”
高梓萱盯着“发送”键看了两秒,最终附上:“事成之后,高氏海外账户转你两百万欧元。”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高价码,也是前世被赵德宇卷走的第一笔嫁妆钱。
“叮——”
实验室监控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高梓萱猛地转头,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让她血液凝固:叶凌风正跪在控制台前,额角的血滴在键盘上绽开小红花。
他的左手快速敲击着,右手死死攥着那枚翡翠耳钉,裂痕在应急灯的冷光里像道伤口。
镜头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有人用俄语吼了句什么,叶凌风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抬头对着摄像头笑了——
那是她熟悉的、解出数学难题时的笑,带着点狡黠的得意。
“上传进度98%。”
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高小姐,你给的耳钉里藏着沈阿姨的芯片对吧?我用它破解了曙光计划的加密层......”
“砰!”
监控画面突然花屏。
高梓萱的指尖重重砸在键盘上,调出云端同步记录——
“上传完成”的绿色提示在屏幕中央跳动,附带的文本文件标题是“曙光计划核心算法:普罗米修斯”。
她刚要点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萱萱姐!”林小雨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梢还沾着走廊的寒气。
“有境外IP在攻击云端服务器,试了七次爆破密码!”
她把电脑转向高梓萱,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乱码,“我用了你教的陷阱程序,反向追踪到攻击源在乌克兰的基辅,IP属地关联着......”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关联着恒通贸易的境外空壳公司。”
高梓萱的瞳孔缩成针尖。
恒通贸易是赵德宇继母的产业,前世她就是用这家公司转移了高氏的海外资产。
她抓起林小雨的手腕,能摸到对方脉搏跳得像敲鼓:“能拦截吗?”
“能!”林小雨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动。
“我把备用防火墙调成了动态加密,他们每试一次密码,陷阱程序就会往他们服务器里塞病毒。不过......”
她咬了咬嘴唇,“最多撑半小时,之后需要你授权调用高氏集团的企业防火墙。”
“现在就调。”高梓萱拽过办公椅坐下,输入一串只有她知道的权限码。
“小雨,记得把攻击记录同步到法务部,这些都是以后起诉的证据。”
“收到!”林小雨的手指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
“萱萱姐,你看!他们的攻击频率变慢了,陷阱程序起作用了!”
高梓萱没说话。
她盯着电脑上的云端文件,鼠标悬在“普罗米修斯”的图标上迟迟没点下去。
叶凌风的最后一条语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如果让你知道全部真相......你会原谅这个世界吗?”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翡翠耳钉,想起叶凌风说芯片里藏着“沈清韵的秘密”,想起刚才监控里叶凌风对着镜头比的“OK”手势——
那是他们约定的“数据已安全”的暗号。
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
高梓萱正要点击文件,前台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她按下接听键,传来接待员发颤的声音:“高总,楼下有位沈女士说要见您,她说......她说有沈清韵女士的研究笔记。”
高梓萱的手猛地一抖。
母亲的名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所有的伪装里。
她望着窗外飘雪,忽然想起叶凌风说过的话:“真相就像埋在雪里的火,烧起来的时候,连冰原都会融化。”
“请她上来。”她对着电话说,声音轻得像片雪,却又重得像座山。
高梓萱握着内线电话的手还在发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望着办公室雕花木门上的铜把手,听见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像极了母亲生前总爱穿的软底绣鞋,每一步都轻得像落在心尖上的雪。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几乎要站起来。
可看清来人时,又重重跌回转椅里。
沈婉如裹着件墨绿呢子大衣,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和记忆里总穿白大褂的母亲半点不像,却又在垂眸时,与相册里沈清韵低头写笔记的侧影重叠。
“高小姐。”沈婉如将牛皮纸包放在桌上,动作很慢,像在供奉什么易碎的圣物。
纸包拆开的刹那,高梓萱就认出了那本泛着茶渍的皮质笔记——
封脊上“沈清韵”三个字是父亲用钢笔写的,墨迹在岁月里晕成浅灰色,和她藏在保险柜最底层的童年日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您……怎么会有这个?”高梓萱的指尖刚碰到笔记,就被沈婉如按住。
对方的手很凉,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像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的后遗症。
“1998年冬夜,你母亲抱着你敲开我家房门。”
沈婉如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
“她说‘小如,我要去做件可能回不来的事’,然后把这个塞进我怀里。
她走后第三年,赵德宇的继母带着律师找上我。
说‘沈女士的研究涉及商业机密,再敢透露半个字,你女儿的学费就该去工地搬砖了’。”
高梓萱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翻开笔记,第一页是母亲的字迹:“给小萱萱的第一堂数学课——1 + 1 = 2,但人性的欲望会让它等于无穷大。”
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的算法公式,夹杂着实验室照片:
穿白大褂的沈清韵站在巨型服务器前,身后屏幕上跳动着“普罗米修斯V1.0”的字样。
翻到中间某页时,她的呼吸停滞了。
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用红笔重重圈着一行字:
“当人工智能开始预测人性,世界就不再公平。赵氏集团的‘天网’系统在模拟人类决策链,他们要的不是数据,是操控人心的钥匙。”
旁边贴着张旧报纸剪报,日期是2005年3月15日,标题是《高氏集团并购案突发变数,神秘资金截胡》——
正是前世高家第一次遭遇滑铁卢的时间。
“所以她隐姓埋名,所以她……”高梓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前世母亲“意外”坠崖的新闻突然在眼前闪回。
当时她哭着问父亲“妈妈为什么不告而别”,父亲只是抱着威士忌酒瓶说“她嫌我们高家不够干净”。
原来最不干净的,从来不是他们。
沈婉如轻轻抽走笔记,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贴着张模糊的合影:沈清韵、陆明远,还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高梓萱猛地抬头:“这是叶凌风!”照片里的青年穿着白衬衫,比现在清瘦些,却有一模一样的眼尾弧度。
“他是沈清韵的学生。”
沈婉如将笔记推回高梓萱面前。
“二十年前,你母亲带着他加入‘曙光计划’,想阻止人工智能被资本异化。后来计划被赵家人截胡,她被污蔑学术造假,他被送到西伯利亚……
所以你看,”她指了指高梓萱手机里还亮着的“普罗米修斯”文件,“你们要烧的不是一个渣男,是整个腐烂的系统。”
窗外的雪突然大了。
高梓萱听见楼下传来警笛声——是林小雨调的安保到了。
沈婉如起身整理大衣,珍珠胸针在灯光下闪了闪:“我该走了。赵家人的眼线在附近,他们知道我来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笔记里夹着你母亲的实验室钥匙,在京大旧图书馆三层东墙,砖缝里有个铁盒。”
门合上的瞬间,高梓萱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是加密频道的新消息,发件人ID“雪豹”:“目标已转移,坐标莫斯科红场北侧咖啡馆,安全。”
她的手按在“普罗米修斯”文件上,能感觉到掌心跳动的温度。
叶凌风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在实验室拆定位仪时,镜片滑到鼻尖的模样;
他说“西伯利亚的雪比上京冷三十度”时,睫毛上沾着的霜花;还有监控里他跪在控制台前,血滴在键盘上开出的小红花。
“萱萱姐!”林小雨撞开门,发顶的呆毛被风吹得翘得更厉害,“老K的人传来实时影像,科研站外围防线被突破了!”
她把平板转向高梓萱,画面里是雪地中匍匐前进的黑影,热成像仪显示五组巡逻队的红点正在熄灭。
高梓萱盯着屏幕,看见叶凌风的身影从通风管道爬出来。
他的白大褂撕破了,左胳膊垂着,明显脱臼了,可右手还攥着那枚翡翠耳钉——裂痕在雪地里像道鲜红的印记。
老K的人扔给他件迷彩大衣,他套上时抬头望了眼被火焰吞噬的科研站,火光映得他眼眶发红。
“上传完成,数据已到手。”叶凌风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带着风雪的杂音,“高小姐,我在莫斯科等你。”
高梓萱抓起车钥匙,转身对林小雨说:“订今晚飞日内瓦的机票,头等舱。”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把母亲的笔记、赵德宇的资金链证据、还有‘普罗米修斯’的核心算法,全部装进防水防火箱。”
林小雨的手指在手机上翻飞:
“已经订了,23:45的航班,经停法兰克福。法务部那边说联合国金融监管委员会的听证会名单,高氏集团的名字排在第三。”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萱萱姐,我查了沈婉如的就诊记录——她有晚期肺癌,最多还有三个月。”
高梓萱的脚步顿住。
她望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火要烧得旺,总得有人当柴。”
叶凌风的消息框弹出新内容:“下一步?”
她对着屏幕打字:“去日内瓦,把他们的‘公平’,撕个粉碎。”
凌晨两点的高氏总部,顶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高梓萱跪在地毯上,将母亲的笔记、叶凌风传来的科研站数据、还有赵德宇这些年转移资产的证据,一件件放进黑色密码箱。
锁扣合上的瞬间,窗外的雪突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在箱面上,映出一行模糊的倒影——
那是她前世坠楼前,赵德宇在她耳边说的“你高家的钱,早就是我的了”。
现在,她要让他看看,被雪埋了二十年的火,烧起来有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