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整个车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苏晚。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搜也还没搜,查也还没查,她怎么敢把话说得这么死?还说得如此……详细?连藏匿手法都说出来了?
就连一直对苏晚抱有期待的刘副政委,此刻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小同志,有些过于自信,甚至可以说是信口开河了。
那王大爷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慌乱之后,立刻爆发出更强烈的愤怒,他指着苏晚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疯婆子!你血口喷人!俺要去找领导,俺要告你污蔑!你必须给俺道歉!”
他一边骂,一边就想往刘副政委身边冲,仿佛要寻求最大的领导为自己做主。
周围的乘客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苏晚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质疑,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
“啧啧,我还以为真有两下子呢,原来是个说大话的疯子。”
“就是,把咱们所有人都当猴耍呢!陆团长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陆长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可就在这时,苏晚却异常镇定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理会那个还在撒泼打滚的老农,也没有在意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而是举起了刚才从地上捡起的一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麻线。
她将那根麻线,举到刘副政委和陆长风的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法庭上呈上关键证物的律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说服力。
“首长,陆团长,请看这个。”
“这是我刚才,趁他不注意,从他那条洗得发白的裤子裤缝上,摘下来的。”
“这是一根非常普通的麻线。但是,如果你们仔细看,”她将麻线凑得更近,“会发现这根麻线的末端,有非常明显被重物长时间反复摩擦、拉拽后,才会形成的毛边和勒痕。”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为什么裤子上,会有一根承载过重物的麻线?”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那根细小的、不起眼的麻线上。
陆长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那道微不可查的勒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也是搞侦察出身的,他非常清楚,这种细节,意味着什么!
苏晚的分析,还在继续,不给任何人思考和反驳的余地。
“其次,是他那双鞋。”她指了指老农脚上那双沾满黄泥的布鞋,“鞋面上沾满了新鲜的黄泥,鞋底的纹路里也塞满了泥土,这完美地符合了他所说的,他从乡下来,赶了很久的泥路。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伪装。”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他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细节!在这层新鲜的黄泥之上,还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黑色粉末。这是什么?”
她没等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声音铿锵有力:“是煤灰!而且是锅炉房里,那种颗粒极细的优质煤炭燃烧后,才会产生的煤灰!”
“这节车厢铺着干净的木地板,过道里也一尘不染,唯一的煤灰来源,只有车厢尽头,那个为整列火车提供热水的锅炉房!”
“一个从乡下来的、第一次坐火车的老农,为什么鞋底,会沾上只有锅炉房里才有的、最细微的煤灰?唯一的解释是,他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去过那里!而且,他不是走进去的,他是爬进去,或者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才会让煤灰,以这种方式,覆盖在旧的泥土之上!”
“最后,是他这个人!”苏晚的目光,如同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直视着那个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的老农。
“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过憨厚,太过符合我们心中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的刻板印象。但当我说要搜查他时,他虽然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愤怒,情绪激动到几乎要打人。但是,他的呼吸频率,和他的颈动脉搏动频率,却始终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区间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所有的愤怒,都是伪装出来的!是一种用来掩饰内心真实情绪的、经过专业训练的表演!他的内心,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东西根本不在他身上,我们就算把他翻个底朝天,也搜不出任何东西!”
一番话说完,整个车厢,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苏晚这番神乎其技、堪称恐怖的分析,给彻底震慑住了!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文工团女演员?这简直就是公安部请来的、最顶级的刑侦专家!把一个人的伪装,一层一层,剥得干干净净,让他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个王大爷,此刻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死人般的煞白,豆大的汗珠,像是下雨一样,从他额头滚落,浑身抖得像筛糠。
陆长风心中那份震撼,已经无以复加。他看苏晚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鄙夷、审视,变成了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他不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对着身后那两个已经听傻了的警卫员,厉声喝道:
“去锅炉房!通风管道!立刻去搜!”
两个警卫员如梦初醒,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车厢尽头的锅炉房。
不到一分钟,一个警卫员就用一种近乎是朝圣般的、狂热的眼神看着苏晚,兴奋地举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公文包,冲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报告团长!报告首长!找到了!真的……真的在通风管道里找到了!和苏晚同志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铁证如山!
那个还在地上撒泼的王大爷,听到这句话,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瞬间瘫软在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死灰。
“拿下!严加看管!等到了军区,立刻送交保卫部严审!”陆长风一声令下,两个警卫员立刻上前,将那个已经放弃抵抗的敌特分子,死死地按住。
一场足以震动整个军区的重大危机,就这么被苏晚,以一种近乎是奇迹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陈秘书激动地握着失而复得的公文包,语无伦次地对着苏晚千恩万谢:“苏晚同志!不……弟妹!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你可真是……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此刻看苏晚的眼神也彻底变了。鄙夷和嘲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火山爆发般的热情钦佩。
“天呐,这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比公安局的公安还厉害!就这么看几眼,说几句话,就把藏得这么深的特务给揪出来了!”
“陆团长真是好福气啊!”
他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从容淡定地接受着所有人赞誉的苏晚,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以为,他娶的,是一个靠着几分美色和阴险的手段,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心机花瓶。
却没想到!
那位刘副政委,此刻也笑得合不拢嘴,他走上前来,重重地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欣赏。
“长风啊,你小子,藏得够深啊!”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苏晚,那眼神,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娶了这么一位‘福尔摩斯’式的爱人,也不提前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介绍介绍!这次,要不是弟妹力挽狂澜,我们这几个人的脑袋,可都要搬家了!”
“弟妹?”刘副政委和蔼可亲地转向苏晚,“还不知道弟妹怎么称呼?在哪个单位高就啊?”
苏晚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首长好,我叫苏晚,之前在文工团工作。”
“之前?”刘副政委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苏晚淡淡一笑,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此刻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陆长风,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出了点小意外,现在是待业人员。正准备随军,到部队当个洗手作羹汤的全职家属。”
这话一出,刘副政委的眉头,立刻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脸色尴尬的陆长风,又看了看苏晚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胡闹!”刘副政委的脸一板,对着陆长风就毫不客气地训斥道,“这么优秀的人才!这么敏锐的观察力!这么缜密的逻辑思维!这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你怎么能让她当一个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全职家属!这简直就是对国家战略资源的巨大浪费!”
他转过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的语气对苏晚说道:“苏晚同志!你的能力,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你这样的人才,部队需要你!人民需要你!等回了驻地,我亲自跟你们三团的政委打招呼!必须给你安排一个最能发挥你才能的岗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苏晚心中一喜,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要的,从来不是任何男人的庇护,而是能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昂首挺胸、安身立命的、一份堂堂正正的事业!
“是!谢谢首长!”她抬起手,对着刘副政委,敬了一个充满了力量的军礼。
火车,缓缓进站。
东北边防三团的驻地,到了。
苏晚隔着攒动的人群,看向不远处的陆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