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再次准时出现在揽月轩门口。
“苏婕妤,皇上宣您觐见。”
苏-琳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理了理衣衫,神色平静地跟着李德全向养心殿走去。
袖子里,那个小小的金箔卷,硌着她的皮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成败,在此一举。
养心殿里,只有萧玦一个人。
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的常服,正低头批阅着奏折。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修好了?”
“回皇上,幸不辱命。”
苏-琳将琴盒呈上。
李德全上前,打开了琴盒。
萧玦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移开,落在了那把琴上。
当他看到琴尾那道宛如天成的“闪电”纹路时,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怀念,有伤感,还有……一丝不易察arle的赞许。
“你做得很好。”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琴前。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道修复的痕迹,就像在抚摸一道尘封已久的伤疤。
“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苏-琳心中一凛。
他果然知道!
他知道这把琴的来历,知道它曾经断裂过,又被修复过!
他让她修琴,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阳谋!
“皇上谬赞了。”苏-琳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奴婢在修琴之时,发现裂痕深处似乎有异物,便……便斗胆将其取了出来。”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了那个用蜡封着的金箔卷,高高举过头顶。
“奴婢不敢擅自窥探,特呈给皇上。”
整个养心殿,瞬间安静得可怕。
萧玦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金箔卷。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从苏-琳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卷轴。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6
萧玦没有立刻打开金箔卷。
他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外面那层早已干硬的蜂蜡,仿佛在感受着遥远岁月里残留的温度。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苏琳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在赌。
赌萧玦对生母的感情,赌一个帝王对真相的渴望。
也赌他不会因为自己揭开了这道血淋淋的伤疤,而迁怒于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萧玦动了。
他用指甲,一点点地,刮开了封口的蜡。
动作很慢,很轻,充满了某种仪式感。
随着蜂蜡被剥落,一卷暗黄色的金箔,展现在他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
金箔很薄,上面用血,写着一行行娟秀却又力透纸背的小字。
萧玦的目光,从第一个字开始,一寸寸地往下移动。
他的脸色,也随之一点点地变得铁青,苍白,最后化为一片死寂。
那双平日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刺骨的悲恸。
一股恐怖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整个养心殿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跪在一旁的李德全,早已吓得浑身筛糠,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苏琳也感觉到了那股几乎要将人撕碎的帝王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