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依靠听觉和触觉来判断方向。
快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压抑着情绪的呼吸声。是沈执,他就站在不远处。
我停下了脚步,面朝他的方向。
他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只剩下风声呜咽。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破碎的试探:“……眼睛,还好吗?”
我微微侧头,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完美地遮住了眼部所有的狼狈。
“沈执,”我叫他的名字,声音透过纱布传出来,有些闷,却清晰无比,“你现在,是看着我的眼睛,还是在看她?”
他呼吸一窒,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等他的回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护士的引导下,我拄着盲杖,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从他身边走过。
盲杖敲击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混着脚下落叶被踩碎的“沙沙”声。
一步,两步……远离医院,远离他,走向一个没有光明,但也不再需要扮演任何人的,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秋风卷起千枯的叶,掠过我的脚边,带起一阵微凉的盘旋。
4
沈执僵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宽大墨镜的身影,在护士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远。
她走得很慢,盲杖探前探后,敲在铺满落叶的路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秋风拂起她略显干枯的发梢,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再回头的姿态。
他想追上去,想抓住她的手腕,想用力把她按进怀里,想告诉她……告诉她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干又涩,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她坐进等候在路边的出租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车子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下个转角。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空洞的绞痛。
他在医院门口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冷风把他浑身都吹得冰凉,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转身,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冲回了医院,直奔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他需要知道,她的眼睛,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无论花多少钱,用多贵的药,找多好的医生,他都要治好她。
办公室里,年迈的医生看着去而复返、神色仓皇的沈执,似乎并不意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从一堆病历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却没有立刻递过去。
“沈先生,”医生语气沉重,“关于沈太太……林小姐移植的角膜来源,按照规定,我们本应保密。但事已至此……”
沈执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不断收紧。他死死盯着那份病历,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来源……有什么问题?”
医生沉默了片刻,将那薄薄的几页纸,轻轻推到他面前。
“这是角膜捐献者的资料备份副本,”医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忍,“林小姐很幸运,等到的是目前能匹配上的、状态最好的角膜。只是……捐献者的身份,或许您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