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在捐献者姓名那一栏——
宋清清。
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底。
宋清清。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从未真正忘怀,甚至因为她的早逝而成了永恒白月光的女人。
那个,林晚的眼睛,颜色像极了的女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崩碎。他耳边嗡嗡作响,世界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心脏疯狂擂鼓又骤然停滞的轰鸣。
他想起三年前,清清因病去世,他悲痛欲绝。后来遇到林晚,只因她有一双和清清神似的眼睛,他便不顾一切地将她留在身边。他透过那双眼睛,缅怀着另一个人,慰藉着自己空洞的灵魂。
他想起林晚坐在秋日廊下,平静地说出即将失明时,那眼底深处藏着的,是不是就是这残酷的真相?
他想起手术前,她那句“协议婚姻,三年期满,我们两清”的决绝。
他想起自己曾多少次,抚着她的眼角,喃喃低语:“你的眼睛,真像她。”
像她。
如今,这双即将、或者说已经失明的眼睛里面,移植进去的,正是来自“她”的角膜!
来自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宋清清!
“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上。
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手中的纸张散落开来,飘落在积了一层灰黄落叶的地面。他猛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了其中一张,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捐献者:宋清清。
受捐者:林晚。
白纸黑字,清晰无比,像最锋利的刀刃,将他这三年来构建的所有自以为是和虚伪慰藉,彻底剐得粉碎。
他跪在那里,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低着头,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散落的额发遮住了他扭曲的面容。
原来……她都知道。
她知道这双角膜来自谁。
所以她才会说“可惜,它们明天就看不见你了”。
所以她才会在手术前,用那样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斩断所有联系。
她不要他了。
不是因为她失明了,而是因为,她终于借着这场黑暗,彻底将他,连同他强加给她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从她的生命里,干干净净地剜了出去。
而他……
而他……
他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秋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轻轻掠过他冰冷颤抖的手背。
一片枯黄的银杏叶,恰好落在了那份摊开的诊断书上,盖住了“宋清清”那个名字,像一场迟来的、无声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