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晚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创可贴。“我听张婶说你把手弄破了。”她拉过陈默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那个教授是来买颜料的,他妻子喜欢画画,下个月要办个小型画展,想找些特别的颜料。”
陈默“嗯”了一声,没抬头。他看到林晚的手指上沾着点钛白颜料,那是她最喜欢用的颜色,说画雪的时候,掺点钛白,能画出雪的光泽。
“他还问我,要不要去他妻子的画展帮忙布置。”林晚的声音很轻,“我说,我得问问陈默。”
陈默猛地抬起头,撞进她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没有躲闪,只有清澈的认真,像小时候他趴在河边看到的水底的鹅卵石,干干净净。“你想去吗?”他问。
“想啊,”林晚笑了,“听说有很多老画,说不定能找到点灵感。而且,我想让你也去看看。”
画展那天是个晴天,阳光把美术馆的玻璃幕墙照得像块巨大的水晶。林晚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头发梳成了低马尾,银簪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陈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跟策展人打招呼,跟其他画家讨论笔触,忽然觉得,她站在这样明亮开阔的地方,比在老街的画材店里更耀眼。
“你看这幅。”林晚拉着他走到一幅画前,画上是片金色的麦田,远处的风车转得慢悠悠的,“笔触跟你整理旧书时的样子很像,稳当,又带着点温柔。”
陈默看着画,又看看林晚。她的侧脸在画前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忽然想起自己写的那封信里,有一句被他划掉又重新写上的话:“我总怕自己太普通,配不上你的明亮。”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在她眼里,他的普通里,也藏着她喜欢的样子。
那个教授走了过来,笑着跟林晚打招呼,目光落在陈默身上时,带着点探究。“这位是?”他问。
“陈默,他开了家旧书店。”林晚介绍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很多画的灵感,都是从他那里来的。”
教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难怪你的画里总带着种沉静的味道,原来是有这样的去处。”他转向陈默,伸出手,“有空一定去拜访。”
陈默握住他的手,说了声“欢迎”。他的手心有点汗,但心里却踏实了。
从美术馆出来的时候,夕阳正浓。林晚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个小本子,翻开,里面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是去年秋天落在书店门口的。“你知道吗,在南方的时候,我总把这片叶子夹在画夹里。”她说,“画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像看到你在书店里整理书的样子。”
陈默忽然想牵她的手。这个念头来得很突然,像春天里第一声惊雷,炸得他心跳都乱了。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她没有躲。于是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很暖,带着点颜料的淡淡气息。
“下个月,画材店旁边的铺子要转让。”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很清晰,“我想盘下来,一半放画,一半……放你那些没地方摆的旧书。”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她。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干透的画。“好啊。”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把最上面那层书架的书都搬过去,都是你喜欢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