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肆仙儿凭着上辈子察言观色、连蒙带猜的本事,加上竹签上那些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行的符号和签文,倒也应付得七七八八。酬劳不拘,几个铜板,一块新蒸的糕饼,甚至一把新鲜的野菜,她都照单全收,主打一个“随缘”。

这小小的“产业”,成了她被囚禁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和希望。她甚至开始偷偷计算,照这个速度,多久能攒够跑路的盘缠。

这日,她刚送走一个来问老父病情的中年杂役,收获了一把品相不错的干枣,正美滋滋地收拾摊位,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得她手里的干枣差点撒一地。

“娘娘近日,倒是颇得人望。”

肆仙儿猛地回头,只见容祯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拐角处,依旧是那身月白道袍,清风霁月。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她那简陋的立牌和案几上零零散散的“随缘”谢礼。

肆仙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国、国师大人恕罪!奴婢……奴婢只是闲着无事,弄些小玩意儿解闷,绝无他意!奴婢这就收了!立刻收!”

她手忙脚乱地要去拆那立牌。

“不必。”容祯淡淡开口。

肆仙儿动作僵住,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

容祯的视线落在那些竹片上,缓步走近,随手拿起一支,上面画着个歪扭的葫芦,旁边小字“悬壶济世?药石无灵?”。

他指尖摩挲着竹片粗糙的边缘,语气听不出喜怒:“娘娘这签文,倒是别致。”

肆仙儿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胡乱画的,让国师见笑了……”

“看来娘娘于此道,颇有心得。”容祯放下竹片,目光转向她,“不知娘娘可能为自己卜上一卦?”

肆仙儿一愣:“为……为自己?”

“嗯,”容祯看着她,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就算算娘娘的……前程,或者说,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肆仙儿呼吸一窒。

她敢算吗?她哪敢算!她连自己怎么穿来的都没搞明白,更别提揣测那个阴晴不定的暴君心思了!这分明是送命题!

她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奴婢……奴婢技艺低微,不敢妄测天意,更不敢揣度圣心……”

容祯静默了片刻。

回廊里只有风吹过的细微声响,以及肆仙儿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头顶传来容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起来吧。”

肆仙儿犹疑着,慢慢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

容祯没再看她,目光投向院中那几棵老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陛下未曾下旨禁止娘娘在此行事。”

肆仙儿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清冷的侧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默许?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容祯却不再多言,转身,衣袂拂过微尘,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肆仙儿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把干枣,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层层叠叠的疑团。

这位国师大人,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