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太后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正死死钉在他的脸上,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袖中匕首所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威胁与决绝。
她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只是猜测?是在用性命做赌注,逼他摊牌?
殿内的空气凝固了,烛火仿佛也不再跳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萧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带着沉水香与冰冷尘埃的气息刺得他肺叶微痛。他猛地撩起蟒袍下摆,以一种无比恭顺、甚至带着几分沉痛的姿态,俯身下拜,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稳与忠诚,在这灵堂般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响起:
“臣,惶恐。”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又带着千钧重量,“先帝临终嘱托,唯望臣……竭尽肱骨之力,匡扶幼主,保我山河永固。”
他俯身在地,继续道,声音沉凝:“此乃先帝唯一遗愿,亦是臣毕生之志。臣,定当恪尽职守,竭力辅佐幼主,至死方休!”
话音落下,殿内死寂。
他维持着俯拜的姿势,看不到太后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脊背上的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审视,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久久不曾移开。
那袖中的寒光,似乎也凝滞了。
第二章:权臣摄政
晨曦微露,太极殿内已是冠盖云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绛紫朱红的官袍在肃穆的大殿内汇成一片沉凝的色彩。幼帝尚在冲龄,龙椅空悬,其后方,一道细密的珠帘垂落,其后端坐着太后沈清漪。而在丹陛之下,百官之首的位置,伫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摄政王萧衍。
今日朝议,关乎漕运改制与边关军饷。
户部尚书出列,手持玉笏,条分缕析地陈述着漕运积弊与改制的迫切。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有几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出言反对,引经据典,言说祖制不可轻变,一时间,朝堂之上争论渐起。
珠帘之后,沈清漪端坐着,指尖轻轻掐入掌心。她能清晰地听到帘外每一个字,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并非来自那些争吵的臣子,而是来自于那个始终沉默的玄色身影。
终于,在争论趋于白热化时,萧衍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位激烈反对的老臣。没有斥责,没有威吓,仅仅是一个眼神,那几位方才还慷慨激昂的老臣,声音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悻悻地低下头,退回班列。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萧衍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自然也穿透了那层珠帘,落在沈清漪心上。
“漕运乃国脉所系,积弊已久,非改不可。李尚书所奏章程,本王已详阅,虽有需完善之处,然大方向无误。”他语调平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着户部会同工部,依此章程细化条陈,十日内呈报。至于军饷……”
他话语微顿,目光转向兵部官员,那官员立刻躬身,屏息凝神。
“北境苦寒,将士不易。所需饷银,由内帑拨付三成,其余由户部统筹,务必在入冬前,全额送达。”他每说一句,便如同铁锤敲钉,将事情板上钉钉,“若有延误、克扣者,无论涉及何人,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