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边军三年未饷,已食同袍之肉……”

> “富户酿酒庆寿,饥民易子而食……”

> “圣旨日日下,无一救苍生……”

不是语言,是千万人的悲鸣、怨气、绝望,如潮水灌入灵脉,驿马不堪重负,终于选择——**拒绝传递**。

它们不是机器。

它们是文明的良心。

沈砚踉跄后退,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他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何早逝——不是病,是心死。

远处传来更鼓声:**子时**。

全国八百驿站,依旧沉默。

而边关急报,已在路上断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沈砚抬头,望向漆黑天幕。

他知道,三日后,若无援兵,北境三十万军民,将尽数葬于狄人铁蹄之下。

可若他强行唤醒驿马,送粮、传令、调兵……

不过是让这具腐烂的躯体,再多喘几口气,让更多人死在“还有希望”的谎言里。

风起,卷起地上一封未送出的家书。

纸页翻飞,墨迹模糊,只依稀可见:“娘,儿在边关,尚安……”

沈砚闭上眼。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时代的断崖边。

而脚下,是万丈深渊,也是——唯一的生路。

---

### 第二章:浊世无声

他换上粗麻短褐,用炭灰抹黑双手,将听脉玉藏入腰带暗袋,天未亮便混入运粪车,出了皇城。

驿马说的那些话,像毒刺扎进骨髓。他不信——大胤立国近三百年,史称“永昌之治”,怎会烂到连一粒真米都找不出?

可刚出城十里,他就看见了第一具尸体。

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蜷在官道旁的沟渠里,肚子鼓胀如鼓,皮肤青紫。一只野狗正撕扯他小腿的皮肉。沈砚胃里翻涌,却见几个流民远远站着,眼神麻木,无人上前。

“别看了,”一个老妪沙哑道,“昨夜又饿死三个。这娃儿……还算走得快。”

沈砚:“官仓不开赈?”

老妪嗤笑一声,露出仅剩的两颗黄牙:“开?账上粮堆成山,实仓里老鼠都瘦得啃砖!前日有粮官‘失足’落井,捞上来时,肚里全是霉米——那是他偷藏的‘好货’。”

沈砚沉默良久,掏出身上仅有的半块胡饼递过去。

老妪没接,只盯着他干净的指甲:“你不是本地人吧?本地人……早学会吃观音土了。”

他继续向北,往京畿粮仓重地——通济仓而去。

通济仓外,旌旗招展,户部官员正指挥民夫“清点新粮”。麻袋堆成小山,民夫们喊着号子,汗流浃背。沈砚混入队伍,扛起一袋,入手却轻得诡异。

他趁人不备,用指甲划开袋角。

灰白粉末簌簌落下——不是米,是掺了沙土的陈年麸皮,霉味刺鼻。

“看什么看!”监工一鞭抽来,沈砚侧身躲过,却见不远处,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围坐凉亭,举杯畅饮。

“这‘永昌春’,可是用上等粳米酿的!”一人笑道,“一坛百金,专供宗室。”

沈砚盯着那酒液澄黄清亮,忽然想起驿马的低语:“富户酿酒庆寿,饥民易子而食。”

他转身离开粮仓,直奔城南贫巷。

巷子深处,一间破屋门口围满人。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沈砚挤进去,只见一对夫妇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两个孩子——一个五六岁,一个尚在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