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郭春海就听见二愣子在洞外"嘿咻嘿咻"的喘气声。
他爬出炭窑——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点,发现二愣子正挥舞着新买的斧头劈柴,额头上的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咋又起这么早?"郭春海搓了搓冻僵的手。
十月的兴安岭,早晨已经冷得哈气成霜。
二愣子抹了把汗,咧嘴一笑:"海哥,俺琢磨今天让你多下几个套子,灰狗子越来越难打了。"
郭春海点点头。
最近几天,松鼠确实少了,有时候转悠一整天才能打到一两只。
冬天正式来临,大部分小动物都躲起来过冬了。
"先吃饭。"郭春海转身回到炭窑,拨开灶膛里的灰烬,吹燃底火,架上钢精锅煮粥。
他们暂住的这处落脚点是一个废弃的木炭窑,比之前的岩洞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雪。
自从发现黑熊在岩洞附近活动后,两人就转移到了这里。
粥煮好了,是玉米碴子掺着昨天剩下的野猪肉。
二愣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绳索和猎刀:"海哥,俺去溪边看看套子!"
"等等,一起去。"郭春海快速收拾好碗筷,背上斧头和侵刀跟上。
两人沿着结冰的小溪检查前几天设下的套索陷阱。
前三个套子都空着,第四个套子上挂着只瘦了吧唧的灰狗子。
"又这么小..."二愣子失望地取下猎物,"这皮子顶多卖四块钱。"
郭春海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停下脚步,示意二愣子安静。
前方五十米处的灌木丛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树皮。
两人猫着腰靠近,拨开灌木一看,是头半大野猪,正专心致志地啃着一棵柞树的根茎。
野猪约莫七八十斤,獠牙刚冒头,还没什么攻击性。
郭春海轻轻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野猪——意思是"你盯着,我来"。他缓缓取下背上的斧头,慢慢摸了过去。
不得不说,郭春海现在的身体和状态都是极好的,他手起斧落,野猪应声倒地,四条腿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打死了!"二愣子欢呼着冲过去,差点在冰面上滑倒。
郭春海检查了猎物,斧头直接切断了小野猪的脖子,一击毙命。
两人就地处理了野猪,剥下的皮子完整无损,肉分成几大块用桦树皮包好。
回炭窑的路上,二愣子兴奋得像个孩子:"海哥,这野猪能卖多少钱?"
"看供销社收不收,整只卖的话,六十块应该没问题。"郭春海盘算着,"够买不少东西了。"
二愣子掰着手指头算:"吃的东西不少了,都不用买了,攒钱买枪吧...还能再买点水果糖不?"
郭春海忍不住笑了:"买,给你买两斤!"
回到炭窑,两人简单吃了午饭,就拖着野猪往镇上赶。
这次他们没走大路,而是抄近道翻过一道山梁。
野猪用绳索绑在简易爬犁上,二愣子拉得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
到了供销社,老王头亲自出来验货,眯着眼睛把野猪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大黄毛子不错,嫩得很,也新鲜的很。整只给你六十五,咋样?"
郭春海心里一喜,这比预期的高,但他面上不显,只是点点头:"行,听您的。"
郭春海特意买了一瓶烧酒——不是喝,是用来处理伤口的。
临走时,他果然给二愣子买了两斤水果糖,乐得这傻大个直搓手。
"老郭家的小子!"正要离开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郭春海回头,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站在供销社门口,身上穿着件熊皮坎肩,腰间别着把猎刀——是屯西头的赵炮手,三家屯有名的老猎人。
"赵叔。"郭春海礼貌地点头。
赵炮手走过来,眼睛盯着他们刚买的物资:"听说你们最近打了不少灰皮子?"
"还行,混口饭吃。"郭春海谨慎地回答。
赵炮手突然压低声音:"头道岭那边有只马鹿,个头不小。你们要是有胆,去碰碰运气。"
他拍了拍郭春海的肩膀,"鹿茸现在可值钱了,一根能换台收音机。"
说完,他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郭春海和二愣子面面相觑。
"海哥,马鹿是啥?"二愣子好奇地问。
"就是大个的鹿,一只顶三四头今天这样的野猪。"郭春海解释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上辈子他直到三十多岁才猎到第一头马鹿,那滋味至今难忘。
回炭窑的路上,两人兴奋地讨论着马鹿的事。
二愣子听说一只马鹿能卖两三百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那咱不是发财了?"
"没那么简单。"郭春海给他泼冷水,"马鹿机警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就跑没影了。而且头道岭地形复杂,这个季节还有黑瞎子活动。"
"咱有斧头和侵刀啊!"二愣子拍了拍背上的武器,信心满满。
郭春海没再多说,但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如果能打到一头马鹿,不仅解决过冬的问题,还能攒下钱,买一把二手猎枪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绳索、斧头、猎刀和侵刀向头道岭进发。
头道岭离炭窑有十几里山路,两人走了小半天才到。
这里地势较高,林木稀疏,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是马鹿喜欢的觅食地。
"找蹄印和粪便。"郭春海低声指导,"马鹿蹄印比狍子的大,分叉更开。"
二愣子学得认真,不一会儿就在一片软土上发现了清晰的蹄印:"海哥,这是不?"
郭春海蹲下查看,心头一喜:"是!而且是公鹿,看这深度,个头不小。"
他指着蹄印旁折断的灌木,"这是它啃的,新鲜,不超过一天。"
两人顺着蹄印追踪,很快又发现了更多痕迹——被啃过的树枝、散落的粪便、蹭过树的毛发...郭春海根据这些痕迹判断,附近应该有三到四头马鹿,其中至少一头是成年公鹿。
"看那儿!"二愣子突然压低声音,指着远处山坡。
郭春海眯眼望去,只见三百米外的林线边缘,几个棕灰色的身影正在移动。
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出它们的体型远大于常见的狍子。
"是马鹿!"郭春海心跳加速,"别出声,慢慢靠近。"
两人猫着腰,借着灌木和岩石的掩护向前移动。
距离缩短到两百米时,郭春海示意停下。
他仔细观察鹿群——三头母鹿,一头公鹿。公鹿体型硕大,头上的角像两棵小树,至少有个分叉。
"咱们想办法干下来那头公的。"郭春海轻声说,"鹿茸值钱。"
他缓缓起身,心里有了计较,就开始往那边潜行。
就在他要接近大马鹿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鹿群立刻警觉地抬头,还没等郭春海反应,就闪电般窜进了林子。
"操!"郭春海难得地骂了句脏话,"有人惊了鹿群!"
二愣子茫然四顾:"谁啊?没看见人啊?"
郭春海没回答,快步向鹿群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追了约莫半小时,只找到几处新鲜的蹄印,鹿群早已不见踪影。
"算了,今天没戏了。"
郭春海看了看天色,"咱们先找个地方过夜,明天继续找。"
两人在背风处搭了个简易营地,用树枝和油布搭了个窝棚。
郭春海生起火堆,二愣子则用新买的钢精锅煮了一锅面疙瘩汤,撒了点盐和野葱,香气四溢。
正吃着,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
"要坏菜。"郭春海皱眉望着越来越大的雪,"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二愣子倒是不在意:"咱有窝棚,不怕。"
郭春海摇摇头:"不是窝棚的问题。大雪会掩盖所有踪迹,明天找不到鹿了。"
果然,一夜风雪后,第二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积雪没过脚踝,所有动物踪迹都被掩埋得干干净净。
两人在附近转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海哥,咱还找不?"二愣子冻得直跺脚,鼻子通红。
郭春海看了看阴沉的天色:"算了,先回去。这天气鹿也不会出来活动。"
回程比来时艰难得多。
积雪掩盖了熟悉的小路,两人不得不绕远路。
走到一半,二愣子突然一个趔趄,陷进了雪坑里。
"没事吧?"郭春海赶紧把他拉出来。
"脚...脚好像崴了。"二愣子咬着牙说,额头上冒出冷汗。
郭春海二话不说,把两人的装备都背在自己身上,然后搀着二愣子慢慢走。
雪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两人像两个移动的雪人,艰难地在风雪中前行。
"海哥...俺拖累你了..."二愣子内疚地说。
"闭嘴,留着力气赶路。"郭春海紧了紧搀扶他的手。
上辈子二愣子背着他走了几十里雪路去县城看病,现在这点困难算什么。
天黑前,两人终于看到了炭窑的轮廓。
二愣子的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每走一步都疼得直抽气。
进了炭窑,郭春海立刻生火取暖,然后检查二愣子的伤。
脚踝肿得发亮,但骨头应该没事。
"忍着点。"郭春海倒了些烧酒在手上,用力揉搓二愣子的脚踝。
二愣子疼得直冒冷汗,却硬是一声不吭。
揉完脚,郭春海又用雪水浸湿布条,给他冷敷。
"海哥...你把棉衣给俺了?"
二愣子突然发现郭春海只穿着单薄的毛衣。
"我不冷。"郭春海头也不抬,继续处理伤处。
夜里,炭窑外风雪呼啸,气温骤降。
二愣子因脚伤早早睡去,郭春海却不敢睡,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
后半夜,他发现二愣子在睡梦中发抖,悄悄把自己的棉衣棉被盖在他身上。
第二天一早,风雪停了,但气温更低。
二愣子的脚伤好了些,能勉强走路了。
两人决定回岩洞看看——离开好几天了,得看看熊有没有再来过。
快到岩洞时,郭春海突然拉住二愣子,指了指洞口附近的雪地——那里有几个新鲜的巨大爪印,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大一圈。
"熊瞎子他娘的真来过..."二愣子小声说,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猎刀。
郭春海示意他别出声,自己拎着侵刀慢慢靠近岩洞。
洞口附近的雪地被刨开了一大片,散落着几根黑色的毛发和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最让郭春海心惊的是,洞口的树干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高度超过两米——这意味着这头熊站立时比他还高,体重至少在四百斤以上。
"海哥...咱还进去不?"二愣子紧张地问。
郭春海摇摇头:"太危险了。这头熊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的地盘,随时可能回来。"
两人悄悄退到安全距离,郭春海的眉头紧锁。
上辈子毁容的回忆再次浮现,但这次他不再恐惧——重生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也给了他复仇的可能。
"二愣子,"他突然说,"想不想干票大的?"
"啥意思?"
"猎熊。"郭春海盯着那些爪印,声音冰冷,"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