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的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猎...猎熊?就咱俩?"
郭春海没说话,弯腰捡起一根黑熊毛发,在指间捻了捻。
毛发粗硬,根部带着皮屑,显然是熊蹭树时留下的。
"这畜生少说四百斤。"他眯眼估量着树干上的爪痕高度,"正值壮年,凶得很。"
二愣子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摸了摸新买的侵刀:"海哥,俺听你的。你说干,咱就干!"
郭春海心头一热。
"先回炭窑,好好合计合计。"
郭春海拍拍二愣子的肩膀,"猎熊不是儿戏,得准备周全一些。"
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两串脚印。
二愣子脚伤未愈,走得有些吃力,但硬是一声不吭。
郭春海看在眼里,故意放慢脚步。
回到炭窑,郭春海立刻生火煮水,给二愣子重新处理脚伤。
"海哥,你真打算猎熊啊?"
二愣子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疼,一边好奇地问。
郭春海用烧酒浸湿布条,轻轻擦拭肿胀的脚踝:"嗯。这畜生已经真的盯上咱们的岩洞了,看起来是打算在那里做仓子...不除掉它,冬天没法过。这个炭窑...我担心禁不起大风雪....."
他顿了顿,"再说,熊皮、熊胆值钱得很,够咱们置办不少东西。"
二愣子眼睛一亮:"能买枪不?"
"要是打下来,估计能买两把。"郭春海笑道,"还能剩下钱给你娶媳妇。"
二愣子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郭春海不再逗他,专心思考猎熊的计划。
上辈子他猎过熊,但那是在有猎枪的情况下。
现在仅凭斧头、猎刀和侵刀,难度大了不止一倍。
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老辈猎人用陷阱和长矛猎熊的例子不少。
"二愣子,明天我再去趟镇上的供销社。"郭春海突然说,"买几十米结实的麻绳,再买点辣椒面。"
"辣椒面?"二愣子一脸茫然,"炖熊肉用?"
郭春海神秘地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郭春海先去了镇上。
中午时分,他回来了,不仅买了麻绳和辣椒面,还带回一块熏马肉。
"哪来的?"二愣子惊讶地问。
郭春海得意地咧嘴一笑:"我特意给你买的。这马肉劲道,吃了有力气,伤腿恢复的也快。"
二愣子心头一酸——海子哥太好了,除了他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买肉,就为了给他补身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非得塞给郭春海嘴里不可。
"傻兄弟..."他揉了揉二愣子的脑袋,"糖留着你自己吃。"
二愣子却认真地说:"海哥教俺打猎,给俺买新棉袄,俺得报答你。"
郭春海鼻子发酸,赶紧转身去摆弄木桩,掩饰自己的情绪。
吃过午饭,郭春海留在炭窑,用猎刀削制了几根尖木桩,每根都有手臂粗、一米多长,一端削得锋利如矛。
他又找了些韧性好的树藤,编成绳索。
这些都是上辈子跟鄂伦春老猎人学的,专门用来对付大型野兽。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全力准备猎熊事宜。
郭春海用麻绳和木桩又制作了几个大型套索陷阱,布置在岩洞周围;又用树藤编了个简易的投石器,可以发射拳头大的石块。
最关键的是一包特制的"辣椒弹"——用树皮包裹辣椒面,外面缠上浸了松脂的布条,点燃后能产生刺鼻的烟雾。
"熊鼻子最灵,这玩意能把它熏得晕头转向。"郭春海边制作边解释。
二愣子学得认真,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大多不靠谱,但偶尔也有闪光点,比如建议在陷阱旁撒些蜂蜜吸引熊——这主意郭春海还真采纳了。
第三天清晨,一切准备就绪。
两人全副武装:郭春海背着斧头和侵刀,腰间别着猎刀;二愣子扛着投石器,手里握着尖木桩。
新买的棉袄里塞满了干草,既能保暖又能防抓伤。
"记住计划。"出发前,郭春海再次叮嘱,"我去引熊出来,你躲在陷阱后面。熊一出现,你就用投石器砸它脑袋。要是它追你,就往陷阱方向跑。"
二愣子重重点头,小眼睛里闪烁着罕见的锐利光芒:"海哥你放心,俺一定不给你丢脸!"
两人悄悄接近岩洞,远远就闻到一股腥臭味——熊还在里面。
郭春海示意二愣子躲到预定位置,自己则慢慢靠近洞口。
每走一步,上辈子被熊抓伤的回忆就清晰一分,右脸的旧伤疤似乎又隐隐作痛。
但他没有退缩。
这次不一样了,他有准备,有经验,还有二愣子这个可靠的兄弟。
距离洞口二十米处,郭春海停下脚步。
他从怀里掏出特制的辣椒弹,用火柴点燃引线,等布条烧起来后,猛地扔进洞里!
"吼——"
几乎同时,洞里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岩壁似乎都在颤抖。
郭春海迅速后撤到一棵大树后,握紧斧头。
"砰!"
二愣子的投石器发射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精准地砸在洞口上方的岩壁上,碎石飞溅。
这不是计划中的——熊还没出来呢!
郭春海刚要出声制止,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洞里冲了出来!
那是一头体型惊人的黑熊,站立时足有两米高,胸口一道白色的月牙形斑纹格外显眼。
它双眼血红,嘴角泛着白沫,显然被辣椒弹熏得暴怒不已。
"月牙子!"郭春海倒吸一口冷气。
说起来这畜生已经伤了四五个猎人,凶残无比。
"海哥!它出来了!"二愣子兴奋地大喊,完全忘了隐蔽。
黑熊立刻转向声源,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二愣子!
"跑!按计划!"郭春海大喊,同时从树后闪出,挥舞斧头吸引黑熊注意。
二愣子转身就跑,但脚伤影响了他的速度。
眼看黑熊就要追上,郭春海急中生智,抡圆了胳膊将斧头掷出!
"嗖——"
斧头旋转着飞向黑熊,在它后腿上划开一道口子。
黑熊吃痛,转身扑向郭春海。
郭春海早有准备,拔腿就往预设的陷阱区跑。
黑熊在后面紧追不舍,沉重的身躯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距离陷阱还有十米时,郭春海突然一个急转弯,黑熊惯性太大,直接冲过了头。
"轰!"
巨大的身躯撞进了伪装好的陷阱坑,尖木桩刺入它的腹部。
"吼——"黑熊发出痛苦的咆哮,挣扎着想爬出来。
郭春海趁机捡起斧头,绕到陷阱另一侧:"二愣子!绳子!"
二愣子立刻扔过来准备好的套索。
郭春海精准地接住,甩了个圈套住黑熊的一条前肢,然后迅速将绳头绕到一棵大树上。
"拉!"
二愣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紧绳子,将黑熊的前肢死死固定住。
黑熊疯狂挣扎,另一只爪子乱抓,尖利的爪尖几次擦着郭春海的脸划过。
"再套一条腿!"郭春海大喊,同时挥舞斧头吸引黑熊注意。
二愣子又甩出一个套索,这次套住了黑熊的另一只前腿。
两人合力拉紧,将这只四百多斤的猛兽暂时固定在了陷阱里。
"现在咋办?"二愣子气喘吁吁地问,脸上全是汗水和雪水。
郭春海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什么时候被熊爪擦破了皮。
"耗死它。"他简短地说,从腰间抽出侵刀,"木桩已经伤了它内脏,流血就能流死它。"
但黑熊的生命力远超想象。
尽管腹部被木桩刺穿,它仍然疯狂挣扎,甚至扯断了一根系在树上的绳索。
"不好!"郭春海眼见一根固定绳要断,急忙冲上前,想补一刀。
就在这时,黑熊突然暴起,挣脱了所有束缚,一掌拍向郭春海!
千钧一发之际,二愣子猛地扑过来,将郭春海撞开,自己却被熊掌扫中肩膀,棉袄顿时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二愣子!"郭春海目眦欲裂,抄起斧头就砍向黑熊头部。
黑熊灵活地一偏头,斧头只砍中了它的耳朵。
受伤的野兽更加狂暴,转身扑向郭春海。
郭春海来不及躲闪,被熊掌拍中胸口,顿时飞出去两三米远,重重摔在雪地上。
他感到肋骨可能断了一两根,呼吸变得困难。
黑熊人立而起,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就在这生死关头,二愣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持尖木桩,从侧面狠狠刺入黑熊的月牙处!
"嗷——"黑熊发出凄厉的惨叫,转身一巴掌将二愣子拍飞。
二愣子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雪地上,不动了。
"二愣子!"郭春海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胸口的剧痛,捡起掉落的侵刀冲向黑熊。
黑熊因失血过多动作已经迟缓,但临死反扑更加危险。
郭春海灵活地绕到它侧面,趁其不备,一刀刺入黑熊的腋下——这是心脏的位置。
黑熊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郭春海顾不上检查猎物,踉踉跄跄地跑到二愣子身边。
二愣子脸色惨白,肩膀血肉模糊,但还有呼吸。
"傻子...谁让你挡在前面的..."郭春海声音哽咽,小心翼翼地将二愣子背起来,向岩洞走去。
岩洞里的熊骚味还很浓,但此刻顾不上了。
郭春海生起火堆,用烧酒给二愣子清洗伤口,然后敷上金疮药,用干净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眼前发黑,胸口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但他不敢休息,强撑着去洞口把黑熊的尸体用雪掩盖起来——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猛兽。
回到洞里,二愣子已经醒了,正虚弱地冲他笑:"海哥...熊死了没?"
"死了。"郭春海跪坐在他身边,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没事...就有点疼..."二愣子试图坐起来,却疼得直咧嘴。
郭春海按住他:"别动,伤口会裂开。"
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洞里渐渐暖和起来。
"海哥...你真厉害..."二愣子崇拜地看着他,"那么大个熊瞎子...咱俩就给干掉了..."
郭春海摇摇头:"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那一木桩..."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二愣子却憨憨地笑了:"俺答应过...要跟海哥吃香的喝辣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郭春海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上辈子二愣子就是为了给他找吃的才掉进冰窟窿,这辈子又差点为他送命...
"傻子..."他抹了把脸,"睡吧,我先去去了熊胆,明天再处理熊肉......."
二愣子满足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岩洞外,郭春海掏出侵刀,在熊腹部比划了几下——上辈子跟鄂伦春猎人学的取胆手法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刀刃划开皮毛时发出"嗤啦"的声响,黄白色的脂肪层露了出来。
郭春海小心翼翼地下刀,生怕划破胆囊。
当那个深绿色的囊状物终于完整呈现在眼前时,他长舒一口气——品相完好,足有成人拳头大,在雪地上泛着翡翠般的光泽。